時念清了清嗓子，主動遞上果盤，矜持地笑了笑：“我切了點兒水果，給你送過來。”

裴熙垂眸掃了白色瓷盤里色彩豐富的果切，雙手環胸斜靠在門框上，語氣冷淡又戲謔：“哦，原來做你的藝人待遇那么好啊，連水果都是切好送過來的。”

“……”

聞言，時念笑容猛地一僵。

怎么說話呢？

她抬頭看向裴熙。

剛想解釋她之前從來都沒給藝人切過水果，給他切水果只是想讓他高興。

可看到裴熙挑釁地沖她抬了抬眉，時念突然就笑了，順著他的話點頭道：“對啊，我對手下的藝人一直不錯，你能被我選上，那是你的榮幸。”

“是嗎？”

裴熙冷眼覷她，語氣聽不出喜怒：“那我可真是太榮幸了，要不要給你磕一個啊。”

沒完了是吧……

聽出了他話里的譏諷，時念磨了磨后槽牙，擠出一抹云淡風輕的笑來，好整以暇道：“行啊，你磕啊，你磕了姐姐給你包壓歲錢。”

裴熙：“……”

見裴熙滿頭黑線，卻沒有下一步動作，時念想道歉的心思徹底涼了，把果盤往裴熙懷里一塞，微笑道：“吃完記得刷牙，晚安。”

轉身的瞬間，時念的小臉瞬間冷了下來。

她從小就是個冷心冷情的人，雖然入了這一行，她可以游刃有余地處理各種人際關系，卻也只是例行公事，從不投入真正的感情。

尤其是面對那些簽在她手下的藝人。

她一方面會從長遠的角度打算，為對方規劃道路，另一方面她也會在不偏離計劃的情況下，不放棄藝人身上的任何一點兒可利用的價值。

她把這叫“等價交換”。

后來她偶然間從網上學來一個詞，叫“精致的利己主義者”。

用來形容她再貼切不過。

后天就是國風大典，接下來的兩天時間里，時念對裴熙的飲食做了些許控制，確保他可以呈現出最佳狀態。

這次國風大典的主題是“國色芳華”。

時念帶著裴熙趕到秀場以后，才發現負責展現女款主推款服飾的模特居然是傅幼凝。

時念還記得當初她一句“可是他給我做了白粥”給自己帶來的震撼，沒想到再次見到她，會是在這里。

傅幼凝當初被曝隱婚生子后，事業和口碑一落千丈，又和星海高層爆發了激烈爭吵，一怒之下直接宣布息影，徹底斷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一代熒幕女神就此落幕。

之后時念偶然間聽人提起過，傅幼凝婚后生了一對龍鳳胎，也算求仁得仁地甜蜜過一段，可沒過多久那個男人就因為投資失敗欠下了一筆巨債。

傅幼凝掏空了所有積蓄，還賣掉了名下的兩套豪宅幫丈夫還債。

即便如此，還是沒能填上那個巨大的窟窿。

實在是沒辦法了，當初口口聲聲說要“回歸家庭，做賢妻良母”的傅幼凝只能嘗試復出撈金。

可娛樂圈就是這樣。

新人輩出，熱鬧非凡。

一個人走了也就走了，幾乎沒有人再記得。

何況當初傅幼凝紅得太容易了，得罪了不少資本大佬，加上生育和生活的壓力，抽走了她身上所有的靈氣。

雖然現在的傅幼凝還是很美，可沒有了那股靈氣。

再美，也不過是一幅皮囊而已。

圈子里最不缺的就是美麗的皮囊。

“念姐，好久不見啊。”

傅幼凝主動上前跟她打招呼，做了精致妝發的臉上難掩疲態，看來外界傳得不錯，這些年她過得的確不是很好。

時念扯了一個禮貌又疏離的笑：“好久不見，最近還好嗎？”

這只是一個客套的寒暄。

可傅幼凝還是微微變了臉色，但很快又調整到最佳狀態，故作輕松道：“挺好的啊，念念姐，聽說你被星海開除了？天吶，怎么會這樣呢！”

話里幸災樂禍的意味不要太明顯。

時念掀起眼皮，迎上她挑釁的視線，微微一笑，輕描淡寫道：“正常工作變動，倒是你，怎么會在這兒？這里可不是巴黎時裝周，也不是戛納紅毯。”

不就是戳刀子嗎？

作為傅幼凝曾經的經紀人，沒人更比她更清楚，這刀子往哪里捅最疼。

傅幼凝聞言臉色頓時變得跟吞了只蒼蠅一樣難看，胸膛劇烈起伏了兩輪，才勉強擠出一抹笑來。

目光挪向了她站在她身后陰沉著臉的裴熙，忽地冷笑道：“念念姐，想必這就是你簽得新人吧？”

傅幼凝目光輕佻地上下打量著裴熙。

時念下意識擋在裴熙身前，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傅幼凝說：“我還要帶裴熙去做妝發，借過。”

傅幼凝的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切換了兩輪，這才側身讓開。

等到時念帶著裴熙走出一段距離后，才意味深長地開口：“念念姐，你當初那么義正嚴辭地告訴我，為了一個男人，放棄大好前途不值得，你可不要明知故犯啊。”

聞言，時念腳步一頓。

她側過頭看向傅幼凝。

傅幼凝沖她挑眉一笑，拎著巨大的裙擺轉身走開了。

“……”

時念不經意間對上裴熙黑沉沉的眸子，晃了下神，很快移開了視線，語氣淡漠道：“走吧。”

原磊嘴欠是嘴欠，辦事還算講究。

在其他模特都擠在一個公共化妝間排隊化妝的時候，特意給裴熙準備了一個私人化妝間，化妝師已經在里面等著。

這個化妝師時念認識，在不少古偶劇組做過妝發。

時間緊張，兩人客氣地打了個照面后，化妝師就準備開始工作了。

“念姐，新簽的藝人啊？”

“底子真不錯，我給那么多明星化過妝，還是第一次見素顏就這么完美的，根本就不需要矯正修飾，撲點粉就成。”

“不是我捧殺啊，帥得這么權威，爆火那是遲早的事，念姐好眼光。”化妝師笑著說。

時念原本正低頭回消息，聞言抬起頭。

坐在化妝鏡前，乖巧地配合化妝師用刷子在臉上均勻地抹粉底液的裴熙，在聽到“念姐好眼光”五個字時，笑意加深。

目光透過鏡子有意無意掠過這邊，直勾勾地盯著時念，像是再說“看見沒，有我是你的榮幸。”

時念輕笑著搖搖頭。

剛才原磊發消息喊她過去溝通一下走秀的細節，時念起身走到裴熙身后。

雙手搭上他的肩膀，微微俯身，跟鏡子里的裴熙對視，溫和道：“你乖乖化妝，我去那邊一趟。”

鏡子里，裴熙淡定回視著她，嘴角的笑意淡了幾分：“哦。”

見狀，時念安撫性地拍了拍裴熙的肩膀，扭頭沖一臉狐疑的化妝師小姐姐笑了笑，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