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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殺人還要誅心

嵐令本想臨走之前將鳳勾寶釵交還給朱小妹,朱鈞望著那紅墻大字將嵐令按在了馬車座位上。

“嵐大俠,小妹現在可能有點忙,等事情結束吧。”

朱鈞知道那個許霸王是誰,原名也并非叫霸王,只是取自琵琶曲中,霸王卸甲。

嵐令在山門里用的字體與山下有著天差地別,紅墻上的斥責文他幾乎是半個字也看不懂,只是摸了摸胸口處的鳳勾寶釵,還是昨日在柴房外相見時朱清白遺失的物件。

馬車從城南出發,此去茂林山等同于深入龍潭虎穴,這些個悍匪平時最不講道理,但濫殺無辜的事卻沒有做過,朱鈞所掌握的米面商鋪倒是被山匪截取過一些糧食,但最終而言也確確實實是這幫山匪在為舒伯城的穩定作出貢獻。

就是茂林山匪打著劫富濟貧的旗號截取朱家米鋪,著實讓朱大少郁悶了好一段時間。

“茂林山,是你前些日子口中曾大官人的山寨?”嵐令問出心中的疑惑,微微皺眉。

朱鈞也想將鉗州現在的情況全部說清,但這些又怎么可能是幾句話之間就能解釋明白的。

朱鈞點了點頭后緩緩說道:“曾大官人本名曾拜劍,入主茂林山以前是鄉紳出身,曾經在渡水關內下鉗城頗有些名望,后來東百川三十萬步軍精銳打進了鉗州疆土,邊防無力護佑百姓,曾大官人變賣家產聯合當地豪俠聚義茂林山,招兵買馬收攏難民才有了現在的規模。”

嵐令嘶嘶抽氣,確實被這個茂林山的背景嚇了一跳,以為山匪都是惡貫滿盈,本來與他們聯合推翻士族張家還有些抗拒,現在看來這個曾大官人還是個大慈大悲的活菩薩。

只是讓嵐令奇怪的是,自己以前在酒樓打工的時候可沒聽說過茂林山匪和曾大官人的傳聞,“這么說茂林山上的都是英雄好漢?”

朱鈞揉著脖子一時之間也說不上來好壞,“也不盡然,傳聞茂林山上聚義俠士有六百人,流民落草有五千余眾,曾拜劍身旁有三把交椅,許三闖,孟仙桃,張道常。其中以許三闖最不是人,干過不少打家劫舍的勾當。”

嵐令聞言語塞,看來也不全是良善之輩,但五千蝦兵蟹將與六百聚義俠士這個數字在他看來就相當可觀了,貌似鉗州軍加在一起好像也才堪堪湊齊五萬精兵。

“那咱們這一趟是要直接從曾大官人手中借來一些俠士么?”嵐令想當然問道。

這話問的朱鈞更是直撓頭,苦笑一聲:“哪有那么容易,雖然舒伯城中的百姓可以出一份力,但經歷過戰亂以后男人幾乎都死的差不多了,百姓也多是老弱婦孺,咱們的勝算依然不是很大,曾大官人能夠聚集如此多的俠義之士肯定不會是沒腦子的愚夫蠢蛋,如果是勝算不夠大的話,他們可能還是會龜縮山上按兵不動,怎么可能隨便就借出來半數家底。”

兩個人不由都是沉默下來,直到此時朱鈞才發現,父親的計劃中似乎缺失了一環,如今也只是有了請曾拜劍出山的理由,但想讓人家帶著全部家底與官府魚死網破的利益,父親似乎并沒有交代。

總不能依仗三寸肉舌,就說服茂林山上多達六千人的山匪惡霸跟著朱家一起冒險達成一個沒有利益的目標吧,雙贏才是合作最基本的條件,朱家只看到了自己的利益,那茂林山的利益不維護的話又當如何?

無非是茂林山不出一兵一卒然后隔岸觀火,坐看成敗。

再或者茂林山傾巢出動,幫助朱家踹翻了鉗州統軍大營,曾拜劍成為了下一個統治鉗州的更大軍閥,朱家繼續茍延殘喘。

不管是這兩種可能的任何一個,朱家都會成為最先被犧牲掉的棋子,沒有利益推動的合作只會是這種下場,而這種可能性是所有人都不想看到的,唯獨茂林山曾大官人除外。

這讓朱鈞想到父親常說的一句話,引虎除狼患,虎患更無窮。

正在車廂里小胖子與嵐令都在為將來而感到迷茫時,馬夫長呼一聲“吁!”

馬車停在了道路最中央,可此處距離茂林山仍然還有著十里距離。

朱鈞眉頭微皺,將頭探出了車簾本想問問馬夫為什么停車時,卻見面前三丈外列陣整齊的鉗州軍騎兵。

張付一身銀甲端坐馬上,腰間斜挎軍刀,手中一柄龍戟威風八面。

鉗州參軍謀士何予蟬另騎高頭大馬,身形干瘦,年紀就是二十與三十之間,具體看不出來。

五百鐵騎戰甲將官道堵得嚴嚴實實,張弓搭箭蓄勢待發,這其中有身披銀甲的執槍親衛足有二十人,個個面露猙獰。

朱鈞見狀連忙翻滾下馬車,躬身便拜,肥胖身形都要嚇出來幾斤豬油。

“張教頭,您這是?”

一個販糧經商的家族子弟,上一次見過這陣仗還是東百川步軍精銳進城掃蕩的時候,此時此刻足有三百支冒著寒光的鋒利箭頭就指著他的腦袋,硬是壓下心中恐懼后顫顫巍巍向張付問好。

雖然朱家已經與鉗州軍方公開撕破臉皮,但現在還是仗著嵐令的旗號做事,他料想張付就是再膽大妄為也不會隨意射殺自己。

可他卻忽視了張付身邊那個參軍何予蟬的存在,坑殺百姓向朝廷邀功,喪盡天良的始作俑者就是這個人,心狠手辣如何是朱鈞能夠摸索清楚的。

張付坐在馬上一言不發,一手握著韁繩死死凝視馬車上嵐令的位置。

何予蟬僅僅咳嗽一聲,身后三百馬弓手齊齊收了羽箭,緩緩下馬來到了朱鈞身前。

極其溫柔的在朱鈞臉上拍了兩下,卻是啪啪兩聲脆響,“朱大少,好久不見。”

就如同老友敘舊一般將小胖子穩穩扶起,朱鈞連聲答應著:“不敢不敢,何將軍面前,我哪里敢稱少爺。”

朱鈞挺著被打出兩個掌印的胖臉,陪著笑。

嵐令拔劍聲傳到了所有人耳中,冷眼打量著鉗州軍為首的張付與二十名持槍親衛。

何予蟬面色陰冷,抬頭望向嵐令時口中輕笑:“三皇子殿下的左膀右臂?敢問張倫張大人,近來可好?”

張倫是誰,嵐令此前聽都沒聽過,但既然也姓張,恐怕就是張付那位在上京做大官的兄長沒錯了。

可嵐令只是個剛剛下山不到一個月的隱世劍客,雖然能聽出來對方試探的口氣,卻完全沒辦法做出回答。

一旦被對方確定了自己與先英山無關,那舒伯城朱家恐怕也不用等到探馬帶著消息回歸,今日就會迎來抄家滅族的慘案發生。

朱鈞頭也不敢回,已經預想到此行會危機重重,甚至剛才在馬車上分析局勢時就已經做好了九死一生的準備,但自己等人還沒來到茂林山,這就先與鉗州軍的兩位實權人物碰面,嵐令一個口誤就將會前功盡棄甚至橫死當場。

就算是再高明的劍客,三百張一百五十斤硬弓五丈開外瞄準,也只會變成一只全身是血的刺猬。

嵐令心中確實慌了,但劍客之心讓他保持著氣息平穩乃至說話的語氣都顯示出不動如山,此時多說多錯,反倒是說的越少,破綻也就越少。

“你是誰的狗?”嵐令沒做答復,只是平淡發問。

這回反倒是讓何予蟬要斟酌言語了,誰的狗?到底是皇帝陛下的狗,還是名為鉗州王,實為郡尉張長弓的狗。

嵐令一步一步走下車馬,繞過何予蟬干瘦身軀,徑直走向了張付的身邊。

長劍出手,一名執槍親衛當場被劍氣割喉,呼吸之間瞬身來到另一名親衛身旁。

鉗州軍五百甲士就要拔刀殺敵的時候,張付還是咬了咬牙,抬手讓所有人安靜下來。

小胖子朱鈞被嚇得險些驚呼,這個嵐令動手殺人時竟然如此冷靜,甚至是冷血。

沒等何予蟬出口回答,嵐令騎在那個被殺死的親衛駿馬上,把玩著染血長槍含笑問那銀甲手持龍戟的張付。

“張教頭,你有把握留下我么?”

赤裸裸的威脅再次驚出張付一身冷汗,能夠感受到的殺氣就在身旁若隱若現。

何予蟬帶著兵馬出來的時候嚴格警告過他,不允許張付說出任何一句話,哪怕一個字,而張付此時就端坐在馬上,一言不發。

何予蟬轉身注視著嵐令,良久后才彎腰恭敬回答:“在下何予蟬,當然是皇帝陛下的狗,但還是想冒昧問上一句,嵐大人出使鉗州,可帶來了三殿下手諭?”

嵐令哪里知道手諭是個什么玩意,但既然如此不難得知,先英山應該是三皇子的爪牙,鉗州軍畏之如虎,想來能夠嚇住對方。

嵐令又是一劍,第二個親衛應聲倒下,鮮血如柱染紅了張付銀甲。

“你叫什么來著,鉗州王……張長弓是吧?”嵐令故作姿態發問,實則已經將何予蟬的名字記在心里。

“在下何予蟬擔任參軍之職,鉗州郡尉張大人還在選馬城坐鎮,公務繁重沒有親身前來。”

嵐令冷笑一聲又是一劍,已經有三名親衛倒在了血泊中,就是對方每說一句話,他便揮劍殺一人。

“你不是張長弓,也配見到殿下手諭?好大的膽子啊。”嵐令似笑非笑,又緩緩下馬。

來到了何予蟬身前,就在朱鈞不敢置信的目光中,用那帶血的左手在對方臉上拍了拍。

何予蟬打了朱鈞兩巴掌,嵐令則是在何予蟬的干瘦小臉上一邊扇了兩巴掌,足足四聲脆響讓五百甲士所有人都聽的清清楚楚。

嵐令就是要當著他們的面殺人然后羞辱,還要讓他們連反抗都不能反抗,當著主子的面打狗,再沒有自尊的忠犬也會產生叛逆心,此時的嵐令別說殺了那三個親衛,哪怕是將五百人全部斬落馬下。

只要何予蟬和張付吃不準嵐令的真實身份,那連放一個屁都要小心翼翼。

何予蟬也是人精,任由對方殺下去只會使將士們人心離散,繼續交流不僅什么有用的消息都試探不出來,甚至有可能讓這五百甲士白白犧牲,好一番殺人又誅心的惡毒手段!

“嵐大人,何予蟬告退!”

隨著何予蟬最后一句話說完,第四名親衛的腦袋已經翻滾到了馬蹄之下,空氣中都隱隱透著血腥味令人作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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