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白茫茫的,無數稀疏的人影在慌忙的竄動。艾洛渾身冷汗直流,腦子里嗡嗡作響。
不少士兵勸他撤離前線休整。但他還是捂著背包扎好的傷口,又艱難的重新站起來。這時,又有一個敵兵攀上了城墻。他渾身血漬,但大多不像是從他自己身上流下來的,他左肩插著一支箭,往下的左手上還有著一大塊像是被大石塊砸出來的淤青。即使是這樣,他還是能在爬上墻的第一時間將手中碎痕斑駁的劍高高舉起,砍傷一人。
艾洛撿起地上不知誰掉落的破劍,一把丟了過去,插在他的咽喉上。那敵兵雙手撲騰,后退了沒幾步,便從城墻邊緣墜落了。不過在落地前,他就沒命了。
他之所以能堅持到底,是因為他的父親。他的父親原來管理這一片領土。十幾年前,接壤的鄰國與蘭特王國的關系回升,臨海的貿易重新開展。這導致幾個靠海的貧民窟成為了他父親眼中的阻礙。他的父親吩咐下人聯絡了當地的黑社會協助處理那些“拖累社會的蛆蟲”。可最終紙卻包不住火,他的父親還是被找他尋仇的人殺害了。
剛從城墻上墜落時,這位士兵回想起了自己父親溫馨的臉龐,以及為百姓們鞠躬盡瘁的崇高精神,也看到了上面有一大堆類人形的惡心的蟲子,正在囂張得意的起舞。
他的尸體落在其他層層疊疊的尸體上,也即將像那些一樣,糜爛的與泥土渾然一體,消失不見。
……
凌晨的朝陽,不知何時已明顯的升到了天邊。在安塔爾將軍的親自帶領下,他們又勉強打退了敵軍的幾次進攻。戰斗好像永無止境,仿佛要將每個人榨干似的。
所幸的是……由于久攻不下,安塔爾又刻意散布了援軍將在兩三小時內抵達的假消息,使得領主軍內部出現了分歧,攻勢減緩。
“又活下來了……”太陽已經完全升起。艾洛仰望著火熱的陽光,感到從未如此煎熬過。他不禁癱軟的倒在地上,不知是困倦的睡去,還是精神渙散的昏迷了過去。
比他狀況還差的人比比皆是。有些人沒死在戰斗中,但一閉眼也不知道為何就醒不過來了。安塔爾身上也多出一些傷痕。在廣袤紛亂的戰場上,一個人武力起不到多少作用。但與一個大人物并肩作戰,卻能夠信心倍增。
艾洛正在接受醫治。發燒休息過后就重新戰斗,導致原本剛剛愈合好的傷口又重新崩裂。
連最基本的呻吟聲都沒有氣力發出來,腦海空洞的像是只剩下了表面的軀殼。負責醫護的人,表情也很是麻木。他不會因為眼前這個年輕人感到可憐,因為還有很多比他更加悲慘痛苦的人。
分明只差最后一道城墻尚未攻破,每個人都知道在那之后的一切戰斗都會變得異常順利。可就是這短短的距離,卻像僅有五六米間隔的懸崖峭壁那般,注定無法跨越。
而敵人則更像發了瘋似的,不少人給自己灌下了很多毒品。分明知道,即使收復這座城,也只能在明年進行最后的困獸之斗。他們也不會放棄,永遠不會。
效忠于不同領主的將軍們就繼續進攻,還是暫且修整的問題吵得愈演愈烈。他們開始互相推卸責任,埋怨對方。進攻開始拖延……這對于這支王國軍來說,是件幸運的事。但總體上他們卻是不幸的。依照王國軍原本的預期,這種事本來就應該經常發生才是。
雖然危機暫且熬過去了。但介于之前的經驗,王國軍大多數還與有精力的人到現在也不敢松懈。雖然過后他們會后悔,但戰爭本來就是沒有邏輯可循的事情。
對于受傷的人,就連清爽的微風,也會讓他們色變。口干舌燥時喝進去的水,反而會成為催吐的特殊藥劑。很多人都會咳出血來,但其中卻不會正視,他們會將那些血當成隨口吐出的唾液丟棄,上面殘留的血跡也會被當成是通過接觸其他傷口沾染上的。
就在這種時候,天上還卷起了幾朵烏云。有種像是會下起雨夾雪的模樣……萬余人中,有一個人因此,絕望的沉沉睡去了。雖然事實上,那幾朵烏云沒過十幾分鐘,便被強風吹散了。
安塔爾的心態很好。在這種緊要的困境下,由于可供他進行了選擇沒多少,反而致使他不再像以往那樣陷入麻煩的困惑中了。
薩達重新返回到戰場。這次,他明顯的感受到了氣氛的變化。也許是由于過于疲憊傷痛,周圍人看他的眼神變得很平常起來。
而由于軍官死傷了許多,安塔爾又臨時進行了不少晉升任命。薩達很討厭他的行為,因為其中不少人都沒有一個很好的出身。
這種在他眼中很差的現象,也讓他想明白了很多事,例如之前為什么安塔爾沒有阻止決斗。
他找上了艾洛,沒有禮貌的親手拽著他的肩膀,晃醒了他。艾洛困倦的揉搓著眼睛,有氣無力的對他說有什么事情之后再說。
薩達只問了一句,他問他為什么要干到那種棋子。艾洛領會了他的意思,只答道:“我們是沒有余地選的,您無需理解。”
又一批援軍即將抵達,這最后難啃的骨頭,也快要開始啃了。他們需盡最后的疲勞,以達致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