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等了有二三十分鐘，林川和姜玥這才到醫護室見到肖雨。

肖雨臉色蒼白，就好像大病一場之后的樣子。

臉上卻帶著笑容，目光定定的看向一旁。

不遠處，一個剛出生的嬰兒正躺在專用的搖籃中，眼睛睜開都還很困難，嘴里卻發出嘹亮的哭喊聲。

這是一個小女孩。

剛出生的小孩其實都不太好看，但對肖雨來說，肯定是最好看的。

林川和姜玥也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姜玥更多的是感到新奇。

林川心情則有些復雜，前世，被女人騙了，女兒也不是自己的，但卻是自己看著長大的。

不管怎么說，他也都是當過父親的人。

此時，看著哇哇大叫的小家伙，林川心中是暗暗慶幸的。

現在的醫院，還不想后世那樣，必須得直系親屬在場簽字才動手術。

若不然，就今天這種情況，大概率是一人兩命的結局。

“肖老師，你現在感覺怎么樣？”

來到床前，二人關心問道。

肖雨臉上擠出一個微笑，點點頭，

“嗯，已經好很多了。”

說話時，目光一直沒離開過自家閨女。

這可是心頭肉啊。

林川、姜玥二人也沒跟肖雨說太多，關心了一番，林川又出去買了個果盤，便準備離開。

這個時候，再跟肖雨討論公事已經不合適。

只是兩人想要告辭的話還沒說出來，門外，一個穿著灰西裝，紅毛衣，發過半指的男人走了進來。

看大林川和姜玥二人，男人明顯有些意外。

但也僅限于此，男人根本沒又要跟林川他們打招呼的想法。

直接走到肖雨跟前。

“你還好吧！”

語氣很沖，全無關心之意。

“放心，死不了。”

肖雨說著眼淚便止不住流淌出來，別過頭去，一臉的悲傷。

“哭哭哭，一天就知道哭。養了大半年，生個賠錢貨出來，真不知道要你有什么用。屁事不頂，倒是給老子生個帶把的出來啊。”

“艸，哭的老子煩死了。老子就最見不得你這樣！”

“你自己慢慢哭吧，老子回去了，一天天的真是晦氣。”

來到肖雨床邊，男人思考不掩飾眼中厭惡的目光。

數落了肖雨一通，便罵罵咧咧的轉身離去。

從始至終，都沒看旁邊小女孩一眼。

現在這個年代，也并不像后世哪樣，對孩子的性別有那么強的保密措施。

男人這樣的態度，很顯然，肖雨這一胎生女是早就知道的。

“肖老師！”

肖雨還在淚流不止，姜玥也顧不上離開，忙走上前去，坐在肖雨身旁安撫起來。

“阿玥，放心吧，我沒事的。”

“去年，他們就讓我把寶寶打掉，我堅決不同意，才搬到學校住。”

“既然他這么不喜歡我的寶寶，逼急了，大不了我就跟他離婚。”

“肖老師，不至于的，別沖動。”

“不是，很多事情你不知道……”

肖雨心里委屈很久了，此刻，終于忍不住，拉著姜玥哭訴起來。

林川停了一會，便找了個由頭先走了出去。

就算肖雨不說，他也已經分析出來個七七八八。

肖雨這種情況，不可能是別的事情，就是出在生男生女的問題上。

上一輩，很多人思想還很封建，重男輕女的思想非常嚴重。

生出來男孩的，那就是寶貝疙瘩。女孩嘛，就是賠錢貨。

意思是，好不容易辛辛苦苦養大，卻要送給別人家。

真正能做到男女平等對待的，不能說沒有，但真是非常少。

如今正是計劃生育的年代，大多數家庭，都只有生一次的機會。

一來，不是所有家庭都能繳納的起那么多的罰款。

二來，公職家庭，往往是有錢都沒有用。

這才是問題的關鍵，也正是肖雨的丈夫為何那般憤怒的主要原因。

肖雨的丈夫是做什么的林川不清楚，但肖雨在大學任教，這在某種意義上也算是公職人員。

從醫院出來，來到醫院外面的草坪。

他并不是要離開，只是出來呼吸一下新鮮的空氣。

同時，心中也是暗暗的感嘆。

心想，你們這幫人全都擠破頭都要生出男孩來，也不想想，二十年后，一個個都長大成人，到那時，男多女少。

男孩的生存的壓力得多大，不混出點模樣，哪兒敢娶妻生子。

林川自己的對男孩、女孩都不歧視，覺得都一樣。

對這些人，則是充滿了同情。

他成長奮斗的環境已經足夠艱苦，但放在后世，這個十年以及下一個十年出生的小孩，他們的生存環境才更加的艱難。

到那時，所有風口基本全被堵死。

還剩下的風口，也不在是平民的游戲。

實際上，現在的發展風口，也不能說完全是平民的游戲。

互聯網，能接觸到的還很少，但真正的平民，趕上天時地利，還有機會起來。

越往后則是越困難。

下個世紀最重要的是人才，新生代的平民，基本上只能成為棋子，任人擺布。除了極少數極少數人，其他人都不再會有出路。

必須不斷奔波，不斷學習，不斷努力，祈求那少之又少的福報。

在醫院外的草坪行走，忽然眼前閃過一道熟悉身影。

不遠處，一個公用電話廳前，一個男人正在打電話。

不是旁人，正是剛剛從監護室出來的，肖雨的丈夫。

林川愣了一下，繞到一旁就要離去

他對人家的隱私沒興趣，無意聽人說話。

只是，人還沒走出多遠，就聽到后面男人聲音傳來。

“媽，你不用問了，早就檢查過的。就是生了個賠錢貨。”

“怎么辦？我現在也正頭疼呢。”

“媽，你別急啊，我這不是正在想辦法呢么。現在人家不讓多生，這個我也沒辦法啊。真要是生了，她的工作保不住也就算了，您兒子我的工作也保不住啊。領導前兩天才剛找我談話，準備提升我為辦公室主任呢，”

“別哭別哭，您別哭啊，有辦法，我有辦法。”

“沒騙您，真的，這樣，您聽我說。我們先把她哄回來，然后想個辦法把那個賠錢貨處理掉。具體的您等我回去再說……”

說到后面的時候，男人特意壓低了聲音，同時還非常警惕的向周圍看了看。

這是非常心虛的表現，做壞事的樣子。

只是，他根本沒注意到，就在電話亭的另一面，一個身影安靜站著，氣的渾身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