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掌柜看看自己忙完的擺設，忽聽得后面的喧囂聲似乎一下子停了，隨后便是石堅的怒笑聲。

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何事，哆嗦著手擦了擦額頭上不斷冒出來的汗水，囑咐了收尾的伙計兩句后，一路小跑向書肆大堂處。

石堅看著一步邁出，剛剛好攔住他和柳萱兒之間的馬童裝扮的李遠，眼皮不由得翻了兩下，看似惱怒實則譏諷道：

“大伙都瞧瞧，這柳家囂張到何種程度了！先是一介武夫護院敢對本少揮拳相向，然后是小丫頭罵我，現在居然連一個馬童也敢跳出來指責本少？真是豈有此理！你們柳家老爺子柳世和難道不懂教你們如何做人嗎？”

“李遠，這哪有你說話的份兒！還不滾過來！”張文正被柳萱兒呵斥正郁悶，見李遠居然跳出來參合此事，不由大怒伸手就要去扯李遠。

“閉嘴！”李遠冷不丁回頭盯著張文正，呵斥道。

張文正猝然愣住了，這究竟是一道怎樣的目光？

張文正即便是面對老爺柳世和時也不曾感受到過如此的霸道氣勢。這種氣勢讓他感受到了只在習武授業恩師身上，才能體會到的強大威壓。

此人以前在他面前乖得像個小綿羊，一貫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今日怎變得如此反骨？

張文正一腔滔天怒火本已無法遏制，就這么被李遠盯過來的兩道目光生生澆滅。

張文正當然不知道，李遠前世是千億財團的CEO，早已修煉成了超強上位者氣場，且已臻化境。平時看似普通人，若真要爆發出氣勢，非常年疆場殺伐的將軍不可擋。

柳萱兒，石堅等人看到了這一幕，都同時一愣。一個馬童，一個眼神就制住了一個將要暴怒的護院，這是怎么回事？

只有小柔撲閃著大眼睛，嘴角笑了，看來這家伙被雷劈開竅了。

“石大少，我家老爺常教導我等下人，做人要光明磊落，切不可做些蠅營狗茍之事。在此店，我柳家是主，你石大少是客，我為何不能與你一談？難道你心虛了？”

“笑話，本少一向光明磊落，何來心虛一說？萱兒妹妹，你真打算讓這個小馬童為你柳家出頭？看來柳家是真的沒人了。話不多說，要么賠付五萬錢，要么衙門見?！?

石堅冷冷一笑。

之前被李遠的目光一掃，連他都也有些凜然，但稍縱即逝。就是這剎那間的反應也讓石堅有些屈辱感和憤怒，自己堂堂一個石家大少，竟在一個卑微的馬童前有如此本能反應。

柳萱兒雖然詫異于李遠的驚鴻一瞪，但畢竟李遠是個馬童，不可讓他繼續胡鬧，即便他是想幫自己。

但不待柳萱兒發話，李遠搶先道：“石大少，您難道忘了我剛才所說？你尚未付這簽售的書錢，又有何來的十倍賠付？”

“大少爺，我們有收訖......”

“你這奴才，拿了別人的書怎不及時付錢？馬上用取來十貫錢，免得讓人說我石家的閑話?！?

石堅呵斥了隨從，打斷了他的話。隨從雖十二分不解，可不敢違抗自家大少爺的吩咐，便從背包中取出沉甸甸的一袋子五銖錢遞給秦掌柜。

秦掌柜不敢直接收錢，求助似的看向柳萱兒。

柳萱兒本想阻止這一切，但李遠給了她一個眼神。這目光讓她似乎懂又非懂，但她感受到了真誠，自信與胸有成竹，于是她猶豫間選擇了相信。

秦掌柜得到柳萱兒的示意，收了錢。末了，給了石堅隨從一張售賣收訖票據。

石堅看了一眼收訖票據，笑瞇瞇道：“萱兒妹妹，多虧了你家馬童提醒，這下咱們完成了整個交易。那么，你們售賣瑕疵品這事，是不是該認真聊聊了？”

“聊，當然得認真聊。”李遠笑著接過石堅的話，他的迷之自信讓石堅有些摸不著頭腦。

“十倍賠付，一百貫五銖錢，我最后說一次。”石堅收起了笑意，十分嚴厲道。

他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從李遠的笑意中，突然讀出了一絲不妙。但他這一局設計精巧，特別是最后還真付了款，還有這么多人證，這個馬童又能如何翻盤？

即便如此完美的計劃，李遠的自信微笑還是讓他有些疑惑。事出反常必有妖，這李遠又在作什么妖呢？

李遠看看四周眾人，朗聲開口：“各位，石大少也說了他買的瑕疵品書。這話也對，也不對?！?

“你如此說，便是承認了柳家賣瑕疵書羅？”聽聞李遠的這句話，石堅呵呵一笑，懸著的心撲通一聲歸位了。

本以為這馬童會有什么驚人的陰招，原來也是個二貨。

柳萱兒雖心底泛起一陣涼意，但既然她已經選擇了信任便不會再退縮，對李遠投以鼓勵的目光。

小柔則是緊張得不行，剛開始看到小姐受辱是憤怒，現在見李遠為小姐出頭被石堅攻擊，她的心撲通撲通得跳個不停。

秦掌柜已經是汗流浹背了，恨不得扇自己幾個大耳巴子。

張文正冷笑著幸災樂禍，他為自己之前的無能反應感到無比恥辱。他發誓回到柳府后將不擇一切手段整蠱李遠，直接往死里整。

偌大的一個柳府，家仆下人上百人，莫名其妙死一個沒有人會在意，只要一切都是悄無聲息的。

“既已承認，馬上賠付！”

圍觀的人群也有些人跟著叫喊的，但大都數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態，樂呵呵的瞪著大眼睛看著上演的一切，生怕會漏掉什么精彩的情節。

“石大少稍安勿躁。本店自有本店的經營之道。所謂瑕疵書一說并不準確，這些書乃是我柳家特意從萬千書籍中找出來，以特定場地售賣的書品。這書，我們稱之為特價孤品書。恭賀石大少喜得好書！”

李遠朗聲一笑，他的話讓石堅臉上的笑容則慢慢變得凝滯起來。

石堅的隨從們見主人神色不對，不由自主的停下喊叫聲。接下來是托兒們也發現事情有些不對勁，紛紛停止了叫囂。

幾個呼吸之間，嘈雜一片的現場變得落針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