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初升的太陽帶來一抹霞光。

徐天海老早便起來在運動場坐著，孩子們正圍著運動場跑步。

“徐哥，找你好半天了，出事了！”

是劉小寶，這會急急忙忙地奔了過來。

徐天海詫異地回頭看去。

“怎么了？”

劉小寶忽然沉默了。

“說啊，急死個人！”

劉小寶長嘆一聲。

“田爺爺……走了。”

此言一出，徐天海身軀如遭雷擊，踉蹌退后，劉小寶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

“走，去他家。”

徐天海焦急道。

昨天還好端端的，今兒個怎么就走了？

“他不是在家里走的……”

劉小寶唉聲嘆氣的。

“是在關山上。”

關山？

“關山是劉家鎮最高的一座山，上面有一個升旗臺。”

徐天海明白了。

“帶路吧……”

“可是爬山……您的身體……”

徐天海忿忿的道：“我說帶路！”

劉小寶咬牙，轉身就走。

徐天海急忙跟了上去。

張雨欣剛從食堂出來，手上還提著個保溫盒，隔著老遠就瞧見徐天海跟在劉小寶身后，急匆匆的出了福利院。

她來不及詢問，立馬跟了上去。

關山。

劉老太太站在升旗臺前，一直沒有說話。

在關山前，無數劉家鎮居民皆神色肅穆，莊嚴站立。

劉小寶帶著徐天海匆匆趕來之際，關山前已有上百人。

站在山下，遙看山巔。

田中民身軀繃得筆直，正對太陽，敬著軍禮，而所處位置，正是鮮紅的五星紅旗下。

“上山。”

徐天海嚴肅地道。

“好！”

劉小寶帶路，越過人群，從山腳下的坡路坎坷攀登。

很難想象，九十多歲的田中民是如何上山的。

“徐哥，我背您！”劉小寶回頭，咬牙道。

徐天海瞪了他一眼：“瞅瞅你那營養不良的小身板！”

劉小寶瞬間語塞。

十來分鐘后，兩人上山了。

山上人更多，但都和田中民保持了距離，他們站在國旗下注視著田中民的背影。

只有劉奶奶一個人，站在他的身旁。

劉小寶剛要過去，卻被徐天海拉住了。

“讓劉奶奶……和田爺爺告別吧。”

說這話的時候，徐天海視線從未離開田中民。

“老頭子，我問你什么時候回來，你為什么不回答？”

劉奶奶聲音很低，卻能清晰傳進在場每一個人耳朵里。

她看著田中民的背影，似乎很希望他能回頭。

可是……

無論她如何呼喚，前方的老人仿佛被時間定格一般，永遠永遠……永遠回不了頭。

“戰火中，你說你保護我。”

“生活中，你說你照顧我。”

“那現在，讓我來喚醒你！”

“我們之間，不僅僅只有愛情，還有戰友情呢……”

“南城抗倭第二縱隊田中民！”

劉奶奶的聲音忽然中氣十足，她大聲喊道，甚至都已經破音了。

而奇跡的是田中民的“身軀”竟顫抖了一下。

隨著他的“顫抖”，在場眾人的心仿佛都被觸動了。

可是……

縱然再“顫抖”，可依舊無法聽到那聲充滿中氣的“到”！

“田中民，你死了嗎，回答啊！”

劉奶奶哭了。

哭得撕心裂肺。

“田中民，你個負心漢，你說過要愛我一百年，可是現在呢？咱們結婚才多久？才兩萬七千七百三十五天！你還欠我八千七百六十五天，你打算什么時候還給我！”

聲音越來越低，最后她實在哭不出來了，眼眶通紅一片。

看著自己給他披上的最后一件軍大衣，她哽咽著，蹣跚著，來到了關山懸崖邊上。

“生同衾，死同槨，我們的墓是雙人的，你一個人……就想住進去，太自私了。”

劉奶奶臉上露出了笑容。

而看到這一幕的徐天海瞬間就不淡定了，發了瘋似的奔向劉奶奶。

隨后一把抱住了老人，硬生生把她拖了回來。

“劉奶奶，您干什么！”

劉奶奶回頭看著徐天海，那分不清五官的臉上擠出了一抹微笑。

“謝謝你，小徐，完成了田老頭一生未完成的夢，老頭子剛走，手還是熱乎的，我得趕緊去找他了，免得越走越遠，找不著了。”

徐天海立馬給劉小寶使眼色，劉小寶并不是一個人過來的，還有好幾個鎮上的老人。

“送劉奶奶下山吧，她……情緒有些激動。”

劉小寶猶豫了，畢竟徐天海的身體也不是很好。

“快點，山頂這么大風！”

“好吧……”

徐天海轉頭，看著身軀筆直的老人，心中油然生出一股欽佩。

“您的一生，都奉獻給了國家，國家不會讓您失望的。”

在徐天海的余光中，好幾輛閃著跑馬燈的軍部用車已抵達了山腳。

軍部，來了二十幾個人。

迷彩服，肩披槍。

他們，站在山下，手頂太陽穴，軍姿站立，以軍禮送行，仿佛是在回應田中民的軍禮一般。

“您在國旗下離開，您離開的方向是東方，那里，是太陽升起的地方，同樣，是希望燃起的地方……”

早晨的第一縷霞光在田中民臉龐上輕拂，將他的刀疤映托得更加顯眼。

只是……

少了兇狠，多了鐵血柔情。

而那刀疤的故事，仿佛在每一個人心頭放映。

下方的人越來越多，車越來越多。

他們，都是來送英雄，送愛心人士，送……帶給他們希望的田中民離開的。

他們每個人都飽含熱淚，目光肅穆。

“您好，徐先生，我是南方軍部趙立本，負責……接老班長遺體光榮回家。”

徐天海身后忽然傳來了一個聲音。

他回頭看去，一個戰士正挺直著身軀，行著軍禮。

“家？”

徐天海輕輕一笑。

對于他們知道自己的身份，他并不奇怪，軍部想查一個人太簡單了。

“這里，不就是他守望的土地嗎？咱們華夏的每一寸土地，都是他的家！”

趙立本忽然語塞，是啊……祖國每一寸土地，都是他的家

“是……是的，但我們要帶老班長去他該去的地方……”

“他該去的地方？是哪里？”

徐天海問道。

趙立本深呼吸一口氣，眼神中充滿了尊敬。

“華夏的英雄，應該得到英雄的待遇，我代表軍部，接老班長前往……”

“華夏英雄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