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安柔靜靜地觀察著小耗子的表征：“在山上時，可曾接觸過污穢之物嗎？”

曹曉荷疑道：“什...什么污穢...”她的表情很快變成了驚訝，韓山寺已脫口而出：“你是說小耗子中了毒？！”此言一出，在場的所有人不禁打了個寒顫。陳老蔫更是如遭雷擊，喃喃道：“這...這怎么可能？”

徐安柔的目光一凝，她將地上的藥箱打開取出一柄鑷子，回到床前小心地伸向小耗子的鼻腔，她將取出的東西小心地放在白布之上，如是操作幾次白布之上出現了五六顆黑色的顆粒。這些顆粒極不顯眼，若不是刻意挑出多半會誤以為是鼻涕。她示意曹曉荷取過水杯，用鑷子取過一顆放進水杯，在杯中水的浸潤下一股黑色迅速蔓延開來，同時水面如沸，劇烈地跳動起來，發出嗤嗤的聲音。徐安柔難以置信地道：“陰陽草！來自北邊草原的一種毒草，若是野外生長的毒性并不甚烈，常有牛馬誤食也不過是昏迷，休息一天半日便可恢復。但若經人將根莖的毒囊提取加工后毒性提升數倍，最快幾個呼吸間便可奪人性命！想不到這東西，竟重新在中原現世了！”

陳老蔫渾身打了個哆嗦，他顫聲道：“徐姑娘，你既然知道這種毒物，想必是有解救之法的吧？”

徐安柔回避開對方充滿希冀的目光：“家師胡朝輝多年前便見識過陰陽草的威力，這些年潛心鉆研破解之法。但這陰陽草的研制之法甚為隱秘，師傅手中又無余量，而我更是連見都未曾見過，我二人僅憑藥理推演破解之法，因此那研制的解藥是否能生效還未可知......”

陳老蔫糾結的臉上寫滿了痛苦，半晌咬牙道：“既然徐姑娘對此有研究，自然是比我們這些人有把握的，拖下去只能讓情況更糟，就用徐姑娘的法子試試吧。”

徐安柔再次打開藥箱，拉開夾層露出幾個白瓷瓶，取出其中一個驗過瓶身紙簽，隨即拍碎瓶口鉛封，倒出一顆圓潤的藥丸，她將藥丸攤在手心，陳老蔫已將小耗子的上半身扶將起來，一手托著孩子的下巴掰開嘴巴，徐安柔將藥丸喂進小耗子嘴中，用溫水送服了下去。陳老蔫在小耗子的肚子上輕輕捋著，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的反應。

曹曉荷自剛才徐安柔提問后便陷入了思索，她忽然湊到床前翻查著小耗子的口袋，陳老蔫疑道：“曉荷姑娘，你這是...？”曹曉荷不答，手中不停，韓山寺有些尷尬，他伸出手搭在曹曉荷肩上：“曉荷...”曹曉荷卻停下了動作，她的手自小耗子的褲子口袋中緩緩抽出，手中拿著的卻是一枚紅色糖果！她穩定著情緒將糖衣打開，只見糖塊只剩下半顆，陳老蔫登時紅了眼圈：“家里維持溫飽都成問題，哪有閑錢給孩子再買零嘴，這個糖塊想必是那李碧武拿來哄小耗子的，小耗子舍不得一次吃掉，這才將剩下的半塊糖又包了進去。”

曹曉荷示意姚子君取過另一個杯子并且倒滿水，陳老蔫疑道：“你這是...？”

曹曉荷將那半顆糖塊丟在水中，只見一杯水迅速被黑色淹沒，同時水面劇烈地跳動。陳老蔫騰地站起身：“這，這...”他搶到桌前，只見杯中水仍在嗤嗤地叫囂著，陳老蔫牙齒緊咬：“李碧武！”

徐安柔忽然道：“小耗子醒了！”

陳老蔫猛地轉過身，眾人在同一時間向床前圍攏了過來，只見小耗子的眼皮抖動不久后緩緩睜開眼，往日靈動的眼睛稍有些呆滯，他用虛弱的聲音問道：“老爹，你們在玩什么呢？”失而復得的心情讓陳老蔫的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門外的孩子們一擁而入，將大人擠開跑到床前：“小耗子，小耗子，你終于醒了！”“嚇死我了！”

韓山寺對幾人使了個眼色，走到門口對跟出來的曹曉荷道：“知道田守業在哪里嗎？”曹曉荷搖搖頭，韓山寺氣不打一處來，伸出一指警告道：“你可不許對我撒謊，否則有你好看的！”曹曉荷哼了一聲扭過頭，姚子君忙打圓場：“守業昨日離開北司之時，曹嫂子已在城外，自然是不知道的。既然您已經勞累一夜，趁早回家休息為是。”

曹曉荷回身道：“妹子，我先把你送回去。”

徐安柔搖搖頭：“小耗子病情尚未穩定，我放心不下再觀察一段時間，待確認無事后我自會離去。曹嫂子早點回去休息吧。”

韓山寺一拉曹曉荷：“走，我先送你回去，再去追查田守業這兔崽子。”他說的咬牙切齒，倒讓曹曉荷不禁一愣，但她知道丈夫的脾氣，此時若是問他他是決計不會說的，只能等他氣消后再問。她反手壓住韓山寺的手，面對后者錯愣的眼光嚴肅地道：“李碧武，自稱煤商，身長五尺左右，此人身份有詐，入京動機不純！”

曹曉荷比韓山寺矮一個頭，此時的她面容憔悴，眼中隱有血絲，韓山寺的心情忽然平靜下來，他拍了拍女子的肩頭：“我曉得了，先回去睡個安生覺。”

院門外，趙曄急忙將身影縮了回來，捂著砰砰直跳的胸口，碾子悄聲問道：“大哥，他家有那么多官差，怎么拼啊？”

趙曄的眼神變得很陰毒：“既然點子扎手，那便想些不需要硬碰的方法！”

此時已近晌午，廣德樓的二樓，李碧武的身影剛出現在樓梯口，已等待多時的許傳安便迫不及待地喚道：“李大哥，你可想死我了。”說著走上前來一把攥住李碧武的衣袖將他讓到案前，茶湯清冽散發出陣陣幽香，李碧武鼻翼動了動，端起茶杯輕嘬了一口，爾后陶醉道：“許賢弟，你這工夫茶的功力又見漲了。”

許傳安道：“聽說北邊瓦剌和韃子已經打得熱火朝天，李大哥這一去可就是半年多，不知路程可還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