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 獵能者2:鯤鵬傳說
- 彭湃
- 9474字
- 2022-04-11 10:37:29
“人活著,就是為了遇見一些重要的人。我曾經遇見過,但沒能抓住?!?
01
凌晨五點,山水灣小區3棟2單元1801,夏魚麻利地掏出鑰匙開了門,然后以最快速度脫鞋、開燈,沖向廚房。顧星河和章釗小心翼翼地探頭進來,確認家中并無家長后才放心地進了屋。
客廳很大,一通到底,盡頭是落地窗,外面可以觀賞到不錯的江景。裝修是簡約的現代風,茶幾上放著咖啡機、蘋果電腦和幾本時尚雜志,墻上一塵不染,只有兩幅抽象派油畫。
章釗一屁股坐在黑色沙發上,長舒一口氣。顧星河走到茶幾旁,抽出幾張紙巾捂住被割傷的右手,以免讓血液弄臟夏魚家的地板。他注意到了電視柜上的相框,里面是一張多人合照:一個年輕的芭蕾舞老師和一群穿芭蕾服的小女孩,老師的身材高挑,黑色長發齊腰,明艷而端莊。她的臉跟夏魚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但夏魚的眉眼間充滿英氣,母親則要柔媚許多。
夏魚抱著醫藥箱走出廚房,從箱子里拿出消毒水和棉簽,朝顧星河吼了一聲:“別愣著!手給我!”
顧星河伸出受傷的手。
“以后不要用衛生紙止血,不干凈,說不定會感染……”夏魚給顧星河的傷口淋上消毒水,再撒上止血藥粉,然后用細繃帶將他的手指頭一根一根包扎好,動作熟練,看起來經常使用。
章釗有點看不下去了:“那個,我手掌也破皮了,好疼……”
“自己貼創可貼?!毕聂~頭也不抬。
“喂,這也太偏心了吧?”章釗有點受傷。
夏魚替顧星河包扎好后,忽然想到什么:“你的手臂也被割傷了吧?”
“已經沒事了。”
“不行!脫衣服我看看?!毕聂~嚴厲得像個長輩。
顧星河乖乖脫掉外套,黑色保暖衣的右衣袖整個被鮮血浸濕,觸目驚心。夏魚用剪刀剪開衣袖,用毛巾擦掉手臂上的血漬,驚奇地發現傷口處已經愈合,只留下一道粉色的疤痕,疤痕很新,也很脆弱,應該承受不起大幅度的動作。
“厲害!”夏魚不是第一次領教蒼青獵能者的治療術,但還是打心底驚嘆于這種能力。當初他們三人在洱海受傷后,也接受過蒼青獵能者的輔助治療,但是傷勢的徹底愈合,還是要靠正規醫療手段和獵能者自身的恢復力。眼下這種程度的緊急愈合,算得上小小的“神跡”了。
一旁的章釗也嘖嘖稱奇:“‘奶媽’就是方便,誰受傷就治療誰,怎么都死不了?!?
“秦老師以前說過,蒼青獵能者是被嚴重低估的群體,他們在執行任務時發揮的作用甚至大于前線的戰士?!?
“牧斯年學長的戰力我算是見識過了,恐怖如斯!”章釗想起了夜色下那個妖冶美麗的紅翼少年和他那切割機一樣的翅膀,“但那是因為他是復合型獵能者,單純的蒼青獵能者怎么打架啊?”
夏魚翻了個白眼,眼神中全是對學渣的嫌棄。
“初級蒼青獵能者,主要是對自身的傷進行治愈?!鳖櫺呛娱_始科普了,“中級的話,可以對別人的傷進行治療。高級和頂級蒼青獵能者,據說可以賦予死物和尸體短暫的生命,控制他們行動,也就是傳說中的傀儡術。”
章釗打了個冷戰:“我的媽,這不就是趕尸嗎?”
“傳說蒼青獵能者的最高境界是可以讓人起死回生,不過這個就跟月白獵能者的穿梭時空一樣,只存在于理論中。”
章釗嘆了口氣,自從經歷過洱海事件后,他覺得所謂的傳說可能離自己并不遙遠。
徹底脫離危險后,三人的倦意漸漸上來了。夏魚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時候不早了,我去洗澡睡覺。冰箱里有吃的,左邊的客房和沙發都可以睡覺,你們兩個自便。”
“欸,等等,你爸媽不會突然回家吧?”章釗問。
“不會,今年我一個人過?!毕聂~關上浴室門,里面很快傳來了淋浴的水聲。
三人將門窗反鎖,很快就各自入睡了,一覺睡到了第二天下午五點。
顧星河最后一個醒來,他走出房間,聽到夏魚跟章釗在爭吵。
夏魚不容分說:“不行!我向蘇禾老師匯報過了,她建議我們待在一塊兒,返校之前不要再拋頭露面,也不要再跟任何人見面。”
“大姐,今晚可是除夕啊,我長這么大還從沒在外面過過春節!”章釗哭喪著臉,“再說,我媽也不答應啊,你看……她的電話又打來了……”章釗揮舞著靜音的手機。
夏魚奪過手機,幫他掛了電話:“我問你,如果現在你在家跟你爸媽吃團圓飯,黃昏組織的人突然破門而入,你要怎么辦?發個紅包,然后邀請他們一起看春晚?”
章釗沉默了。
“小老弟,你也是時候長大了?!毕聂~拍拍章釗的肩,“聽我的,找個理由,給你媽發條短信,然后關機?!?
“說得輕松!我媽肯定會殺了我的?!闭箩撌治?,大喊起來,“你們就不會有這種困擾嗎?”
“沒有。”夏魚揮揮手走了。
章釗看向顧星河:“你呢?”
“完全沒有?!鳖櫺呛友a了一刀。
章釗挨了半小時的罵,最終還是搞定了父母。三人叫了一份外賣,買了很多零食,窩在沙發上看春晚。期間章釗想跟陳詩詩發短信,被夏魚抓包并制止了。夏魚認為安全起見,這幾天他們還是少跟其他無關的人聯系。
春晚接近尾聲時,樓下陸續響起了鞭炮和煙花的聲音,新年就這么到來了。這時候,夏魚神秘兮兮地從口袋里掏出了兩個紅包:“來,一人一個紅包,沖沖喜?!?
章釗大吃一驚:“哇!給我的嗎?”
“這里還有其他人嗎?”夏魚笑了,“我是你們的隊長,也是家里的主人,給你們發個新年紅包合情合理?!?
“當然!合情合理!”章釗感動得要哭了,他拆了紅包,數了數里面的鈔票,一聲號叫:“哇!隊長你土豪啊,這么有錢的嗎!”
“還好啦。”夏魚笑了笑,看向顧星河,“喂,我手都拿酸了,你倒是接一下啊?!?
“不用……”
“沒有這個選項!”夏魚生氣了,“讓你接你就接!”
顧星河悶悶地接過:“……謝謝?!?
長這么大,顧星河還是第一次收到劉奶奶以外的人給的壓歲錢,還是來自一個只比自己大一歲的女孩,感覺有點別扭,胸口卻暖暖的。
夏魚坐在中間,心滿意足地勾住兩個搭檔的肩:“想想那些獨自在外執行任務的前輩,其實我們三個能湊在一塊過年,也不算慘嘛。”
“嗯嗯……哪里慘了!可幸福了!”章釗不停點頭,還沉浸在收到巨額壓歲錢的喜悅中。
顧星河忽然站了起來:“我下樓買點東西?!?
顧星河沒有下樓,而是來到夏魚家的樓頂天臺。推開虛掩的鐵門,一個女孩正站在樓頂中央,她披著一件黑色風衣,長發和衣擺在寒風中舞動,像一只孤獨的飛鳥。一枚禮花彈冉冉升上天空,“砰”的一聲綻放開來,天地間亮如白晝,女孩整個人都籠罩在奪目的光芒中。
龍囿?;剡^頭:“什么時候發現的?”
顧星河很平靜:“跟章釗在商城那晚,吊燈砸下來后我四處查看,在人群中看到你的身影一閃而過,但不是很確定。昨晚跟鬼斗打架,鬼斗中了幻紫獵能,應該中了兩招,有一招并不是我使用的,當時在場的人除我之外沒人會幻紫獵能,所以我確定了你在附近?!?
龍囿希不回答,算是默認了。
顧星河心中有許多疑問:牧云侃和牧斯年為何要跟蹤他們?龍囿希又為何要秘密監視他?是誰派給她的任務?尚先生是什么來頭?他為什么會知道魔方的事?但想必龍囿希什么也不會說,顧星河最終問出一個私人問題,這問題他在心里琢磨很久了。
“花是你送的吧?”
龍囿希微微一愣。
顧星河有了答案。
“謝謝。”顧星河知道有點莫名其妙,但他就是想說一聲謝謝。龍囿希并沒有把鹿央的死當成一個可有可無的數字,清楚這一點,對顧星河而言很重要。
龍囿希轉移了話題:“我勸你別把陳詩詩卷進來,你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顧星河沉默了一下,抬起頭:“你怕她會被我連累,就跟鹿央一樣?”
龍囿希不置可否。
“我以前跟你很像,盡量不跟任何人產生聯系。”顧星河看向龍囿希身后的夜空,“我總以為一個人只要什么都不在乎,就不會感到痛苦,因為如果一個人什么都不需要,就沒什么可以傷到他。”
“不是嗎?”
“我最近老在想一件事?!鳖櫺呛涌聪螨堗笙?,“你說,人為什么活著呢?”
“你想表達什么?”
“人活著,就是為了遇見一些重要的人。我曾經遇見過,但沒能抓住?!?
“我們不可能抓住任何東西,這是錯覺。”
“或許吧,但抓不住和不去抓是兩回事。我以后,不會再逃避跟任何人的關系,不管他是普通人,還是獵能者,只要是對我而言重要的人,我都會不惜一切去抓住,直到死。”
“說完了?”龍囿希面無表情。
“說完了,新年快樂?!鳖櫺呛愚D身離開。
天臺的鐵門關上很久后,龍囿希還站在原地,她仰望著夜幕下的煙火,不一會兒,煙花停了,夜空歸于寂靜,絢爛的顏色像潮汐一樣退去,只剩下半空淡淡的煙霧和一地孤獨的月光。
“鐺——鐺——鐺——”遠方響起跨年的鐘聲,帶著新一年的風與雪。龍囿希拿出手機,回復了一條本打算忽視的微信。
費爾班克斯,私人度假酒店。
帶有玻璃天窗的獨棟別墅內,老管家正靠在躺椅上仰望夜空。屋內沒有開燈,穹頂之上,繁星閃爍,絢麗的極光猶如上帝的彩帶,婀娜舞動,變幻莫測。在這極致的靜謐與絢爛之中,老管家的表情變得愈加柔和,過不了幾年,少爺也該成家立業了吧,到時候他就可以帶著愛人和孩子一起來這度假,等到那一天,自己跟老爺也算有個交代了。思及此,他端起手邊的茶愜意地飲了一口。忽然,屋外的私人露天溫泉室傳來一聲尖叫,老管家被狠狠嗆了一口,他顧不上掏出手帕擦掉山羊胡上的茶漬,急匆匆地起身沖出大門。
一股白霧頓時涌進客廳,白霧之中,姜佑從溫泉池內爬出來,他渾身赤裸,一手抓著浴巾胡亂擋住關鍵部位,一手舉著手機手忙腳亂地沖向管家,一不小心腳趾還磕到茶幾桌腳,痛得直咧嘴。
老管家趕緊扶穩他:“少爺你這是怎么了!你慢一點?!?
姜佑將手機塞給管家,“你你你……快幫我看看,是不是真的?我是不是溫泉泡太久產生了錯覺!”
老管家趕忙從胸前口袋拿出老花眼鏡,盯著手機屏幕,慢慢念出來了:“新……年……快樂?”
“發件人!發件人!”姜佑大喊。
“囿——希?”這次老管家抓住重點。
“她回我微信了!她回我了!”姜佑開心得像個孩子,認識龍囿希以來,每年大大小小的節日,姜佑都會發上一條祝福短信,一度喪心病狂到清明節都不放過。龍囿希從不回復,有時候,姜佑覺得龍囿希的手機就是一個黑洞,能把世間萬物的一切都吸進去。
今晚是中國的除夕,按慣例,姜佑當然要在守年夜的晚上深情問候一聲。品了半杯紅酒,聽著優雅的古典音樂,醞釀了整整兩個小時,終于憋出了一句:今夜的北極光很美,卻不及你萬分之一,新年快樂。
姜佑對這條浪漫而不失風度,深情又不乏詩意的祝福十分滿意,他發送出去,正式結束了這場悶騷的獨角戲。可誰能想到,十分鐘后,他竟然收到了龍囿希發來的四個字:新年快樂。
這是他們認識三年以來,龍囿希第一次回他任務以外的信息,而且,還帶著一個句號。千萬不要小看這個句號,對惜字如金的龍囿希來說,這個完全可以省略掉的句號難道不是真情流露的證明嗎?在姜佑的世界里,這不再是一個句號,而是人類登上月球時踩出的第一個腳??!
“再念一遍!”姜佑說。
“新年快樂?!惫芗也皇呛苊靼滓痪淦胀ǖ膯柡驗楹螘屗绱思樱€是照做了。
“再來!”
“新年快樂?!?
“??!”姜佑大喊一聲,“撲通”一聲跳進溫泉池。五秒后,姜佑猛地扎出水面:“去,給學院所有中國地區的同學發放一張全網購通行的1000美金代金券?!?
“好的,我立刻安排。以少爺的名義嗎?”
“對。”
“理由呢?”
“理由?這還用問?當然是新年快樂??!”姜佑笑開了花。
新年夜,星城的跨年鐘聲很快就被漫天的煙花和爆竹聲淹沒。商城空曠的樓頂上,是一片未被踏足的雪白,一只花紋美麗的青色蝴蝶正艱難地飛過這片“雪原”,它飄忽不定,看上去是那么柔弱,卻又給人一種鍥而不舍的堅忍感。
青色蝴蝶花了一些時間,終于飛過腳下的“雪原”,它剛想飛出天臺就被一個保溫杯大小的玻璃瓶兜罩住,秦山合上蓋子將蝴蝶囚禁其中。
秦山翻過天臺的鐵欄,站在樓頂邊緣,舉起掛在胸前的望遠鏡,鎖定了千米之外的一片高級住宅區。
青色蝴蝶并非蝴蝶,而是一種名叫“滄海蝶”的D級死徒,屬月白獵能系。滄海蝶算得上是死徒界的珍稀動物,按照死徒協會的統計,全世界不超過八十只。其中絕大部分都在死徒培育室中,滄海蝶總是成對出現,一大一小,不管將它們分離多遠,它們都能找到彼此。
這種死徒在《搜神記》中也有記載:“名曰青蚨,生子必依草葉,大如蠶子。取其子,母即飛來,不以遠近?!眰髡f很多人都會用青蚨蟲來尋人,母子蟲分別裝在罐子里,彼此各攜一罐,就算遠隔天涯,也不會弄丟對方。
滄海蝶用于跟蹤是近幾年的事,將滄海蝶的幼蟲殺死,制作成一種無色無味的粉末,只要將粉末撒到目標身上,不管相隔多遠,滄海蝶的母蟲都可以找到,時間持續數月之久——科研部那幫瘋子毫無人道主義精神,為達目的對死徒可以說是極盡殘忍。
這種珍貴的追查道具在學院有嚴格的配額限制,秦山以前也是托了唐謙的關系才搞到一套,沒想到現在派上了用場。
秦山在樹林中教章釗的事很簡單,那就是想辦法跟鬼斗近身戰,將滄海蝶的粉末撒到他的身上,這樣,任務就算完成。章釗沒讓秦山失望,接下來的兩個月里,除非鬼斗去澡堂搓下一層皮,否則別想甩開滄海蝶。而秦山,可以在超遠距離下跟蹤和監視鬼斗。
望遠鏡中,鬼斗正從一輛黑色轎車里走出來,兩名隨從跟著下車。三人站在一棟中式別墅的庭院門口,門外立著兩座雄赳赳的石獅,其中一只石獅的側面刻著“陳府”兩字。
鬼斗仍然穿著印有華蟲花紋的黑色大衣,但沒有戴假面,乍一看不過是個身材高瘦的普通中年男人。鬼斗身后的兩名黑衣隨從安靜、警惕、嚴肅,和之前兩名隨從如出一轍,仿佛是流水線工廠里出來的工具人。
不一會兒,前院的自動門緩緩打開,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走出別墅,他身后還跟著一個男人,那個男人像他的管家或者司機,情緒十分激動,拉扯著自己的老板,似乎想要阻止他跟鬼斗見面。
鬼斗的一名隨從迅速上前,一拳打向司機的小腹,司機捂住小腹,跪地不起,蜷縮成一團。隨從又是一腳,司機滾到一旁的雪地中,暈厥過去。
別墅的主人看都不看一眼司機,恭恭敬敬地走到鬼斗跟前,兩人短暫交談后,一起鉆進了黑色轎車。
秦山擰開軍用酒壺喝上一口烈酒,皺眉思考了片刻,他將玻璃瓶中的滄海蝶放了出來,滄海蝶在半空徘徊了一會兒,堅定地朝著一個方向飛去。秦山將酒壺塞回夾克衣的內袋,迎風一躍,身影沒入了黑暗之中。
02
元宵夜的第二天,獵能學院開學了。UGO三人組提前收到學院的指令,不用再提前去宇文中學的秘密辦事處集合。一位沉默寡言的特派員主動聯絡上他們,直接帶他們乘坐專機連夜返校。
隔日一大早,他們就被傳喚到風紀組,將整個寒假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進行了匯報,一直折騰到下午3點才結束。三人回到教學樓,剛進D班教室門就感受到一股熟悉的低氣壓,同學們無論是眼神還是動作,都在有意無意地回避他們。
章釗笑嘻嘻地跟好幾個同學打招呼,對方的回應也很差強人意。章釗很不喜歡這種氣氛,他有點兒受傷,回到自己組的座位上,揉了揉亂糟糟的黃毛:“我說,咱們好歹協助學院搞掉了一只S級死徒,還差點為校捐軀,你說這些人不找我要簽名合影就算了,怎么還一副看到瘟神的樣子啊?!?
“你太天真了。”夏魚倒是意料之中,她將垂頭喪氣的章釗攬到自己身邊,“來,試想一下,你的一個同學跟學院通緝犯關系密切,前不久還招來哥斯拉級別的怪獸,差點把一個村子夷為平地。不僅如此,他還被風紀組列入重點監視名單,三天兩頭被請去喝茶。這樣的人,你是想找他要簽名呢,還是想離他遠點免得受牽連?”
“有多遠離多遠?!闭箩摵苷\實。
“這不就結了?!毕聂~聳聳肩。
“喲,小黃毛!”左小刀忽然從三人身后冒出來,一把勒住章釗的脖子,“小身板恢復得挺快嘛!聽說之前你下床尿尿都需要護士姐姐扶著哈哈!”
“瞎說!”還有同學愿意搭理章釗,這讓他十分感動,他一感動就說起了爛話,“我就算全身癱瘓,也能頂風尿十丈!”
“你們男生聊天能不能文雅一點???”阿依娜娜也湊過來,她甜甜一笑,大大方方地擠進顧星河和夏魚中間。
夏魚內心翻了一個大白眼,雖然她跟章釗的命都是阿依娜娜撿回來的——要不是阿依娜娜當機立斷拿出醫療包對他們進行應急處理,她和章釗怕是撐不到學院的醫療兵到來了。但她對這個狡猾得理直氣壯的漂亮女孩還是感激不起來,她淡淡嘲諷:“勸你離我們遠點,小心你萬人迷的地位不保?!?
“別擔心,”阿依娜娜也不惱,俯身湊到夏魚的耳邊,“女生們不好說,男生嘛,我還是能跟他們愉快相處的?!?
夏魚“嘁”了一聲:“你是不是自信過頭了?不是每個男生都喜歡你,就比如我身旁的某位。”
“可他也沒說不喜歡我呀,還是有機會的?!卑⒁滥饶刃v如花,好像是女孩之間在講什么私密的悄悄話。
夏魚還要反擊兩句,班長磊方明和幾名同學一塊走過來。班長習慣性地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高度數近視眼鏡,輕咳一聲,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顧星河,我有話問你?!边@時候,班里很微妙地安靜下來,幾十雙目光若有若無地看過來。
顧星河抬頭看向班長。
“洱海那邊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遇到一只S級死徒,我殺了它?!?
“S級死徒?就你?”一個男生嗤笑出聲,幾個同學跟著笑了。班長示意大家安靜,繼續問:“我聽說你還跟秦山這個叛徒見了面,是不是真的?”
夏魚只覺得一陣惡心,當初班長一口一個“秦老師”叫得多親切啊,還真是見風使舵,翻臉不認人。夏魚按捺著沒發作,她想聽聽這個墻頭草還能說出什么話。
“你想說什么?”顧星河不耐煩。
“好,那我就直說了?!卑嚅L看了看身旁的同學,又看了看班上的同學,好像是在替大家做主,“顧星河,我希望你能退學。”
“為什么?”顧星河一臉冷淡。
班長身旁一個滿臉青春痘的男生站出來:“我們都聽說了,你來學院是為了救老家的一個女孩,聽說那女孩已經死了,你待在這里也沒意義了吧?”
另一個女生似乎有點怕顧星河,她躲在班長身后,小心翼翼地說:“反……反正你都那么厲害了,干嗎還待在D班,你加不加入學院都無所謂了吧……”
“我做什么是我的自由?!鳖櫺呛拥难凵窭湎聛?。
班長被顧星河的眼神威懾到,本能地退后半步,他隱約察覺自己觸到顧星河的雷區,立刻繞開這個話題,換上一副更加客氣和官方的姿態:“顧星河,你想做什么是你的自由,但前提是不能牽連別人,作為班長我絕不允許有人危害到D班!”
“班長,”章釗嬉皮笑臉地站起來,毫無懸念地當起了和事佬,“話不能這么說,我們這次去洱海,可是冒著生命危險去跟S級死徒戰斗啊,這也算是為班級爭光了吧,怎么會連累大家呢?”
青春痘男生冷哼一聲:“誰知道你們是去戰斗還是去添亂的?如果你們真的殺了S級死徒,學校會不通報表揚嗎?反正沒人在現場,你們想怎么吹都行?!?
左小刀原本正蹺著二郎腿看好戲,他一直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但他也有點聽不下去了:“哥們,你這話就有點過分了。我跟娜娜趕過去時,他們三個確實受了挺重的傷,總不可能是自己把自己打成那樣吧……”
“對,我可以作證。”阿依娜娜舉起手,朝青春痘男揮了揮手。
“既然娜娜都這么說了,好吧,對不起,我剛才講話有點偏激了。”青春痘男一直是阿依娜娜的頭號“舔狗”,既然女神都這么說了,他趕忙轉了口風。
一時間,不少同學竊竊私語起來,偏見的天秤在往回傾斜。
“我相信左小刀和娜娜的話,但這也不能證明什么吧?”班長環視了大家一圈,重新占領主導權,“我聽B班的一個朋友說了,這次的S級死徒是唐謙老師率領學院的前輩們合力剿滅的,當時顧星河不聽從指揮擅自行動,非要逞英雄,結果連累了不少人!他之前死徒訓練時的沖動行為,我可還沒忘記?!?
夏魚不知何時拿出指甲刀在修指甲,從頭到尾沒有正眼看班長:“說完了?”
班長一愣:“說完了?!?
“滾?!?
“夏魚你——”
“滾。立刻。”夏魚冷冷地抬頭,眼神充斥著殺氣,不僅如此,空氣中也彌漫出寒意,并非氣場上的寒意,而是周身的元素流動而帶來的真正的寒意,感覺下一秒,夏魚就要把整間教室變成一個冰窖。
班長不敢再惹她:“今天先這樣,我的提議,希望顧星河認真考慮?!?
同學們散開后,阿依娜娜重新坐回顧星河身邊:“其實班長那些話也不是他一個人的想法,有不少同學都希望你能退學。”阿依娜娜看顧星河的眼神透著一種對小寵物的愛憐,她微微一笑,“不過別擔心,我永遠站在你這邊?!?
顧星河看她一眼,沒做回應。
阿依娜娜忽然想起什么:“對了,我聽說教導處正在開會,討論對我們D班的后續處理問題。”
“處理?什么處理?!”章釗緊張了起來。
“我哪知道呀!”阿依娜娜托腮看向窗外,“按理說,咱們上午就要開課了,可到現在還沒人來管過我們,大家難免亂想?!?
“所以就窩里斗,把責任推給我們?”夏魚氣不打一處來,“這都是什么豬隊友?!”
這時,教室廣播響起:一年級D班全體同學請注意,三分鐘內,立刻前往3號操場集合。重復,一年級D班全體同學請注意,三分鐘內,立刻前往3號操場集合。
3號操場離教學樓有一段路,三分鐘時間太短,D班的同學只能一路小跑,匆忙又狼狽。人到齊后,班長組織大家列隊,同學們嘴上怨言四起,行動卻不敢怠慢,畢竟這是新學期以來學校老師對D班發出的第一個指令。
大家站好軍姿,安靜等待。
一分鐘過去,沒人說話。
三分鐘過去,大家開始面面相覷。
十分鐘過去,還是沒有任何老師出現。同學們按捺不住,紛紛交頭接耳小聲議論起來。
章釗活動了一下手臂:“咱們該不會被耍了吧?”
“不太可能,短信通知也收到了,的確來自教導處?!毕聂~拿出手機再次確認,“教導處的老師是有多閑特意來耍我們?”
“我不管了,我腿都站麻了。”
章釗剛想蹲下來,班長就大喊一聲:“立正!稍息!”
章釗趕緊繃直了身體,他用余光瞄過去,差點叫出聲,顧星河和夏魚也吃了一驚!
三個男人朝操場走來,走在最前頭的男人披著一件白大氅,穿白西裝,戴白手套,整個人都一塵不染,精致過度、做作有余。
“尚……先生?”章釗的聲音聽上去很痛苦。
“怎么會是這個娘娘腔?!”夏魚入校前還在朋友圈轉發了一張錦鯉圖希望2018年能對她好一點——看來老天爺瞎了。
顧星河的心情比較復雜,一方面他也不想跟這個尚先生扯上任何關系,但另一方面他又很想跟對方扯上關系,畢竟只有這樣才能盡快拿回魔方。
轉眼尚先生來到隊伍前面,身后的隨從立刻打開一張精致的折疊椅,在他身后擺好。尚先生脫下大氅,緩緩坐下,蹺起二郎腿,他先瞄了一眼磊方明:“你就是班長?”
“是!”班長聲音洪亮。
“小點聲,吵死了?!鄙邢壬忠粨],“回隊里去。”
“是?!卑嚅L退回到隊伍中,“報數!”
“一、二、三……”
“行了行了,”尚先生不悅地皺起眉頭,取下白手套,抓在鼻前輕咳一聲,“D班的人都到齊了吧?!?
“都在,無人缺席?!卑嚅L回答。
“那我長話短說了,你們的原班主任秦山跟黃昏組織勾結,已經撤除教師資格,列入獵能界一級通緝犯名單。校領導經過慎重討論,決定由我暫時接替你們的班主任一職。”
一陣騷動。
身后的侍從高喊:“肅靜!”
同學們安靜下來,尚先生繼續說:“封寒主任原本兼著A班班主任一職,不過他現在要外出緝拿秦山,所以A班班主任一職暫由我來接替。我很忙,沒太多時間浪費在你們身上,這學期,你們D班將和A班合并。”
再次騷動,有人開心有人憂。
“跟A班合并!我們兩個班的課程進度根本不一致啊。”
“好棒!一下從D班變成A班!”
“棒什么啊,感覺會被A班吊打?!?
章釗屬于開心的,但他完全搞錯了重點:“A班?我去,這不是又能見到仙女蘇禾老師了嗎?”
“是啊,還能見到你的老朋友陰城。”夏魚幽幽地補了一句。
“呃……”章釗立刻泄氣了。
“肅靜!肅靜!肅靜!”
隨從一連吼了三聲,同學們才停止了議論。
“一群雜草。”尚先生毫不遮掩自己的鄙夷,他失去了僅剩的一點耐性,站了起來,“都給我聽好了!獵能學院不是過家家的幼兒園,也不是慈善所,優勝劣汰,適者生存,你們真得好好感謝蘇禾,要不是她極力向領導求情,你們班已經解散了?!?
“不過你們也別高興得太早?!鄙邢壬匦麓骰厥痔?,冷冷一笑,“期末考試,班上成績墊底的二十名同學,將面臨留級或退學處分。”
這次,再沒有騷動,現場一片死寂。大家都不傻,期末考試分為文化考試、獵能考核和綜合實戰測試三大類,總分300分。A班第一學期的平均分是274分,D班的平均分不到220分,這還是在上學期有班主任的情況下,這一學期只怕更慘?,F在D班跟A班合并,墊底的同學毫無疑問只會是D班的,也就是說,這學期結束D班將失去三分之二的同學,剩下三分之一的同學恐怕也將遭到A班瘋狂針對,“全滅”不過是時間問題。
噩夢,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