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鳳仙樓出來后，陳歸偷偷潛入了何家訓誡室。

何仲申到底有沒有插手兇案，他想要弄清楚。

此時的何仲申，憔悴了不少。到底是何家嫡系，并沒有被上鐐銬。可他一身修為被封，幾乎與廢人與異。

他見到陳歸只身前來，還當是來落井下石的，撇過頭不愿理睬。

何仲申身后，連黑霧都消散了。顯然影武者已被帶走，并不在附近。

“我有些話想問你……”陳歸給他倒了碗酒。

“成王敗寇，有什么可說的。”何仲申看著硬氣的很，落魄的環境洗盡了他的傲慢。此時此刻，他才看起來像一名真正的武者。

不屈！

盡管到了這般田地，他也始終沒有垂下頭顱。

陳歸平靜的與他對視，心中不再藏話：“我想知道……藥鋪兇殺案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何仲申捏緊了拳頭，他憤怒的捶在訓誡室的石墻上，強悍的肉身在石壁上留下一道拳坑。

“你在全族人面前指認了我，現在來問是不是我做的。我問你還有什么意義？啊！還有什么意義？”

陳歸沉默了，當看到何仲申這幅反應時，他就全明白了。

從頭到尾，坎水給他演了一出大戲。

他想告訴我什么呢，一步步引導著。陳歸苦笑了一聲，瘋子教派，從上到下都不正常。

要想和他們周旋，就要比他們更惡、更狠，但陳歸始終有屬于自己的底線。

他轉身邁入黑暗，只給何仲申留下一句：“對不起。”

身后傳來憤怒的咆哮：“陳歸，你不得好死！”

咒罵聲傳的好遠，走到哪都還能聽見，回響在陳歸耳邊。

……

陳歸心情沉重的走了，在黑暗中他的腳步很輕。

滴滴答答的水滴聲傳入耳中，很難想象富麗堂皇的何府也有漏水的地方。

陳歸停下了腳步，他本能的感覺到不對，似乎有一雙眼睛盯著自己，目光仿佛能噬人。

他迅速的轉過身，危機的刺痛感讓他渾身發麻。

陳歸不斷的變換方位，漆黑的環境，是一些特殊武者的天堂。

直到眼角的余光瞥到一道銀光，陳歸還來不及運氣，長刃快到不可思議的插進了他的胸口，又從另一面穿出。

視線逐漸被紅色熏染，血液泉涌般噴射出，可他卻感受不到一起痛楚……

“啊！”

陳歸驚駭的從床上坐起，還好，只是噩夢。

像真被刺了一樣，未免太真實了些。

咚咚咚～

陳歸看向屋外的剪影，小小的身影踮起腳尖叩響他的房門。

何靈均起了個大早，精心梳妝打扮一番后，來到陳歸房前清脆的呼喚道：“該出門了先生。”

“稍等我這就來。”

陳歸看向一早掛曬好的青袍，今日是盧家盧老爺子的壽誕，全文石城有頭有臉的人物都收到了邀請。

何靈均年幼，何伯約擔心自己忙于應酬無暇照顧女兒，便讓陳歸帶著她一道前往盧府，宴席上也好有個照應。

說起盧老爺子，在文石城中也算是一樁奇談。

在三大家族家主中，他是年紀最大的，和其他兩位剛好差了一輩，今年應當是正滿一百八十大壽。

可他老人家偏偏不服老，不僅霸占著家主大權不愿退下，時不時還要娶上幾房小妾。

也不忌口，快二百歲的人了，還是如少年一般鐘情，每一房小妾都是剛滿十八的云英少女。

文石城內好鉆營的人家都知道，若要攀高枝，勾搭盧老爺子是最簡單的。

甭管是潑辣女俠，還是書香閨秀，只要長的好看身材好，盧老爺子都喜歡。

盧老爺子的家宅，儼然一幅天下美人錄。

上到百歲，下至十八，相互間都以姐妹相稱。跑遍全天下，也找不出第二家來。

他這樣性格辦的壽宴，場面自然也不會小。

盧宅特意騰了一間院子出來，全府的仆人都在為盧老爺子大壽操練了數日。

聽說今日，連鳳仙樓在內的多家青樓悉數歇業，文石城內有名的清倌都到齊了。

出門參加壽宴，何靈均被嚴令禁止穿可愛的小襖子，換上了一套華麗的留仙裙。

可她還是悶悶不樂的，替自己心愛的小黃鴨和食鐵獸委屈。

陳歸勸她想開些：“人不可能時時刻刻都保持完美，要杜絕容貌焦慮。”

聽了這話，何靈均更難過了。

先生果然還是覺得我不可愛了……嗚嗚嗚～

聽到小姐的哭聲，車夫的手一哆嗦，連馬都快牽不住了。

和旁邊的車架擦碰了一下，陳歸隱約聽見一聲重響。似乎是有人馬受了驚，撞上了路邊的商攤。

盧府正門外，各家車馬整齊有序的排放著。何天明頗為緊張的在門口抓耳撓腮，陳歸莫名的想到了一種名為猴子的生物，還是發情的猴子。

崔家的馬車離他不遠，陳歸突發奇想，要是何天明與崔洵今日再在大門外打上一架，盧府的人會不會再像之前那般閉門裝死。

不過今天崔洵的心情顯然不太好，陳歸敏銳的注意到，他頭頂上還有些菜葉的殘渣。

好在崔洵理智尚且在線，知道是盧老爺子的壽宴，不宜鬧事。

只是路過何天明時，還是沒忍住想譏諷他幾句讓他出丑。

“喲～你是來給盧老爺子耍猴戲逗樂的不成？”

“崔洵！”何天明大叫了一聲，又反應過來這里不是地方，連忙壓低聲音：“今日我給婉兒面子，不要逼我揍你。”

崔洵不慌不忙的哼了一聲，他吃定了這個蠢貨。

“盧姥爺子的壽禮你準備了嗎？某人之前給鳳仙樓的姑娘送了斬馬刀，今天不會又是什么驚世駭俗的禮物吧。”

何天明不服輸的自信一笑，他對自己的禮物很有信心。說不定盧老爺子一高興，就會重新考慮婉兒的婚事。

正湊巧，陳歸扶著何靈均走下馬車。何天明見了忙拋下眼前的不愉快，熱情的迎了上去，

“陳兄弟，你總算來了，我們快進去吧。”

他毫不避諱的摟上陳歸的肩，兩人好似親兄弟。

路過崔洵身邊時，他還抽了抽鼻子，隨意的問道：“你們聞見了嗎？怎么有股爛菜葉的味？”

崔洵頓時暴跳如雷，他強忍著怒火嘲諷：“你們何家倒好意思，吃個壽宴還要拖家帶口的，平日里家中吃不飽飯嗎？”

陳歸淡然的回敬道：“崔少爺為何又形影單只，哦～”

他故意拉長音調，聽著有些滑稽：“滿城的花魁都被請走了，誰還有空搭理崔大少爺。”

“你！”

崔洵的衣袖都快捏碎了，在快要達到臨界點時卻又松了下來。

不是他能忍，而是他看到了一位特殊的人。

“洵哥哥，天明哥哥～”

銀鈴般的呼喚聲從盧府院內傳出，少女提著裙擺開心的跑了出來。

陳歸仿佛看見一個修羅場，在面前一點點展開。

好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