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額頭上傳來的脹痛感,將懷雅特從昏睡中拉回了現實。可隨著意識逐漸清晰,懷雅特卻發現自己正被結結實實地綁在一張椅子上,身處于一座巨大的皮質帳篷中,身邊圍滿了形形色色的混血種。它們就像是在圍觀什么稀有物種一樣從上到下打量著懷雅特,指指點點著。
“這個瘦皮猴子竟然一個人打跑了那頭巨熊?真的假的...”
“看他那身板,怕是連頭野豬都放不倒吧!”
“大小姐到底在想什么,會帶一個人類,還是個帝國人回來!”
“肅靜!!!”
伴隨著一聲老者的怒喝,整個帳篷瞬間陷入一片寂靜。原本嘈雜的人群都退讓開來,出現在人群盡頭的,則是一名位端坐在裝飾著桂冠他的藤椅之上的鹿首老者,以及他身旁那位,有著一對柔軟兔耳的少女。老者端詳著滿頭大汗的懷雅特,一開口便是不可冒犯的威嚴:
“帝國人,你的名字是?”
面對有著如此氣魄的老人,盡管他是個混血種,懷雅特仍然感到畏懼,膽怯地回答道:“懷...懷雅特...”
“懷雅特,你的名字我記住了。”老者朝懷雅特微微點頭,說道:“吾名米倫威爾,是這座村子的酋長。告訴我懷雅特,你為何會出現在我族的森林中?”
很明顯,第一次碰到這種情況的懷雅特已經完全慌了神,支支吾吾地說道:“我,我只是...只是!”
“喂!你之前打那頭熊的時候不是那么厲害嘛,”兔耳少女大笑著指著懷雅特,說道:“怎么現在成一個慫包了?”
“佐伊,要有身為未來女酋長的矜持!”米倫威爾側目訓斥著兔耳少女,又轉頭來對懷雅特說道:“說明你的來意,帝國人。屆時我將根據你的回答,決定你的去留。”
“聽著,我并不想同你們有所牽連...”懷雅特咽了一口唾沫,說道:“聽著,我的駐地被一個惡魔摧毀了,我必須回帝國去警告我的上級...”
“嗯,一個惡魔摧毀了一個帝國士兵的駐地,然后這個士兵出現在了距離帝國最近哨所也有一月路途的村寨。”米倫威爾捋了捋自己的胡子,說道:“也許你們帝國人可以稱我們野蠻,但像這樣侮辱我們的智力恕我無法接受。”
的確,之前的經歷太過離奇,連懷雅特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親身經歷。但懷雅特明白那絕不可能是場噩夢,他絞盡腦汁地思索著該如何回答,這時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英勇無畏的身影,急忙說道:“對了!與我同行的還有一人,一個叫菲雅的小姐!她擊退了襲擊駐地
的惡魔,還幫我擋下了那頭熊的攻擊!”
“菲雅?你是說跟你一起的那個女精靈嗎?”
米倫威爾的眉毛稍稍抖了抖,接著他便從藤椅上站起,走到了懷雅特面前。直至這時,懷雅特才發現米倫威爾雖是一介老者,可他的身軀堪稱一堵沉默卻又堅韌的城墻,光是站在他面前便足以令人膽寒。他胸前掛著兩排野獸的尖牙,那些如剃刀般的戰利品無不訴說著米倫威爾的力量。他的每一個腳步,都能讓懷雅特的心臟為之震顫。最后,這堵高墻來到了懷雅特面前,低下頭顱注視著他,說道:“名為懷雅特的帝國人,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侮辱我們,甚至利用他人來給自己的謊言作偽證,你該替你自己感到羞恥!”
“我,我才沒有騙人呢!我的兄弟們都戰死了,我的人民被那怪物給撕成了碎片!”
可即便懷雅特再怎么大喊,混血種們始終都充滿敵意地瞪著他,沒人相信他的故事。在眾人的嘲笑聲中,米倫威爾回到了藤椅上,說道:“看來這男孩兒還沒有做好準備,我會再給他一個晚上的時間思考思考。明天,我們再來審問他。把他給我帶下去!”
幾名獵人架住了懷雅特,把動彈不得的他拖向了帳篷之外。而在他們離開帳篷前,一直站在米倫威爾身邊的佐伊突然朝他使了個眼色,還俏皮地朝他打著手勢。百思不得其解的懷雅特懊惱地嘆著氣,抱怨道:
“可惡,這都是些啥啊!”
在獵人們的起哄聲中,懷雅特被帶到了帳篷之外,刺眼的日光便瞬間把他攬入懷中。等到這炫目的光暈總算消失后,懷雅特立刻被出現在眼前的景象給奪走了呼吸。
這是一座位于半空中的村落,大大小小的樹屋被建造在一棵棵巨樹的樹干上,并通過木質棧道彼此相連。明媚的日光穿過巨樹的樹冠,灑下一道又一道夢幻般的光柱。由藤蔓編制而成的索道遍布村莊的各個位置,身手矯健的混血種們手持特制的棒狀工具,借由這些繩索在房屋之間來回穿梭。不僅如此,還有一些人正駕駛著巨大無比的風箏,在巨樹的樹枝之間的空曠空域運輸貨物。而在巨樹的根部,大大小小的工坊正熱火朝天地勞作著,生產各式各樣的物品。形形色色的混血種們在這奇妙的村莊里生活著,一切仿佛童話一般夢幻,卻又如此真實。
“神皇在上,這兒可真漂亮...”
“喂!現在可沒到你說話的時候!”
就在懷雅特震驚地欣賞著村莊景色的時候,他已經被獵人們拖到了一條索道旁。索道上掛著一個像是編織籃一樣的大筐,上面還附帶著一個小門。懷雅特咽了一口唾沫,問道:“這玩意兒...是干什么用的?”
“這個嘛,你接下來就知道了。”
說罷,獵人們便提起懷雅特,把他粗暴地扔進了大筐里,并鎖上了筐門。頭暈腦脹的懷雅特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可接下來,他便發現這個筐已經開始沿著索道向巨樹下方滑去。
“喂!這兒離地面可有幾十米高啊!你們想摔死我嗎?!”
“我勸你少說兩句,帝國的瘦皮猴子,待會兒你可就不會像現在這么好過啦!”
果不其然,在滑行出一小段距離后,這條索道便突然扭轉方向,大筐也隨之傾斜著朝巨樹下方呼嘯而去。在巨樹之間,索道之上,懷雅特的哀嚎就像是清晨的鳥鳴一般,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救命啊!!!!!”
伴隨著速度的提升,懷雅特的胃就像是被人用大勺狠狠攪拌著一般,隨時都有可能噴射出來,他不得不一邊伸手捂住嘴,一邊用剩下的肢體死死抵住大筐,瞪著一雙血紅的眼睛無聲哀嚎著。可與此同時,他也能將瑰麗的空中村莊一覽無遺。奇妙的索道在同樣令人屏息的村莊中來回穿梭,在天旋地轉了不知多久之后,大筐的速度終于漸漸緩慢下來,最后安穩地停在了地面上。
大筐的小門被人打開,懷雅特立馬就像一只被人拱了窩的兔子一般躥了出來,倒在地上嘔吐著。等到懷雅特終于把肚子里的東西徹底清空之后,一個小山般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了他的身旁,并把他從地上拽到了半空中。他急忙睜開眼睛,卻驚恐地發現,將自己提起來的可不是善茬。
“怎么,沒見過這么帥的蜥蜴人嗎?”
這如其所言,出現在懷雅特面前的,是一位身高足足兩米有余,全身覆蓋著密密麻麻的黑色鱗片,仿佛如巨蜥一般的高大男人。他穿著一條骯臟的厚重圍裙,用他的黃色眼眸從上到下打量著懷雅特。懷雅特咽了一口唾沫,顫抖著故作微笑,說道:
“呃...你好?”
“哼,氣色還算不錯。”男人似乎很不歡迎懷雅特的到來,抱著雙手說道:“叫我凱就行,我是這風起村的鐵匠。”
“風起村嗎?”懷雅特抬頭望了一眼這座半空中的村落,說道:“很高興能遇上你,但我現在必須離開...”
“臭小子,你不會真的把這兒當自己家了吧?”凱朝懷雅特露出了他的滿嘴獠牙,說道:“在米倫威爾決定你的命運前,你都得在這里替我做工!”
“做,做工?!”
“你耳朵沒聽錯。”凱指著身后的鐵匠工坊,說道:“從現在起你就是我的短工了,把那邊的鏟子拿上,在我回來之前把車上的煤炭全都給我鏟到庫房里。如果你敢逃跑,我就親自咬斷你的脖子!聽明白了嗎?!”
“明白!”
盡管對方是個混血種,可也許是因為被要塞守衛長罵習慣了的緣故,懷雅特在接到指令的時候就像是條件反射一般開始執行起來,從地上抄起鏟子便開始把煤炭向庫房里鏟去。凱也為這個年輕人的行動力而感到驚訝,一邊敲打起熾熱的鐵塊一邊觀察著懷雅特的一舉一動。在熱火朝天的勞作中,時間仿佛飛梭一般逝去。等到懷雅特把小山一般堆起來的煤炭全都鏟進庫房里后,黃昏的紅暈已經攀上了巨樹的樹冠,凱也已經敲打出整整幾打農具,正抱著手站在一旁。
“哼,雖然是個瘦皮猴子,但至少還是聽得進去人話。”凱又指著一棟搖搖欲墜地破屋,說道:“那兒就是你過夜的地方。別想著亂跑,咱們混血種的感官可比你們帝國人強多了。”
凱打開了破屋房門,將懷雅特粗暴地塞了進去,并反手鎖上了大門。精疲力竭的懷雅特惱怒地往地上跺了一腳,氣喘吁吁地坐到了一張椅子上。
“該死,我不能在這兒浪費時間!”懷雅特擦著額頭上的汗水,自言自語道:“浮士德,那個可惡的惡魔!不能讓他傷害更多無辜的人!”
就在這時,房間的角落里突然傳來一陣微弱的咳嗽聲,懷雅特急忙抬起頭,生怕別人聽見自己的話語。可當他看到那躺在一張簡陋小床上的身影后,所有的不安都一掃而空。
“菲雅!你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