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中學同學左旋，出現在屏幕上。

楊斂深吸一口氣，點了下左旋美艷的側臉圖，旋即出現她穿著一件淺黃色風衣側躺在地上，太陽穴處有一個暗紅色的洞，了無生機。

他感到不適，往下一劃，左旋的驗尸報告。再往下是一些基本信息：女。20歲。未婚。能源礦物監測站二級權限員工。個人財務表，顯示她已經陷入巨額債務危機中。

一個視頻資料，地點是一個酒吧，昏暗的燈光下，左旋正試圖向一個吧臺后的男人出售價值不菲的C元素礦物。

天色已晚，他讓系統阮音把自己的公寓欠繳納的費用都繳納清楚，坐在那張當床用的破舊沙發上，沉思著。

他手里捏著馮夢夢的卡片，猶豫不決間，倒在沙發上睡了過去。

3049年8月16日。這天下午，檸苔，潯歌區。

楊斂以一個老同學的身份參加了左旋的葬禮。

兇殺組的調查報告給出的結論是：8月1日23點47分，左旋意外進入幫派火拼的區域被擊殺。

憑借楊斂從3049平板上取得的信息，她確是在那片經常有幫派火拼的區域死亡，但是在那個時間段，該區域并沒有幫派火拼。

左旋極有可能是在那里進行C元素的交易，然后被人殺害。

10毫克的C元素不僅可以讓債臺高筑的左旋無事一身輕，還能為她支付整整一年的供暖費用。

負責調查她死因的探員極有可能被賄賂，這才捏造出幫派火拼這樣的下三濫說法。

淅淅瀝瀝的雨水夾著冰雪落在裝著左旋的尸體的棺木上。

左旋的男朋友朱浩擦了一把眼淚，絕望地注視著墓坑被填滿。他的父母對他說了些什么，只聽得他憤怒地喊道：“不要管我！”

朱浩的父母愁眉苦臉地離開，他們不理解朱浩和左旋之間的愛情。

有人拍了下楊斂的肩頭，黃心站在他身邊，“有些年頭沒見你了，沒想到居然能在葬禮上遇到你。”

楊斂客氣地說道：“我最近剛好回到檸苔。”

“可惜了，”黃心的手撫摸著淡金色的手環，“我記得你在高中的時候還追求過左旋，是吧？”

楊斂聳聳肩，“都是舊事了。”

黃心抿著嘴唇微微頷首，然后走向此時蹲在草地上的朱浩。她在朱浩邊上蹲在，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小聲安慰他。朱浩很快就抱著黃心，陷入痛哭流涕的狀態中無法自拔。

此情此景，邊上一些以前的女同學們紛紛拿出手帕擦拭眼淚。

楊斂看到一些責備的目光，因為他沒有要落哪怕一滴眼淚的意思。他打著雨傘離開，等在路邊，和秦苑婭同時進入一輛出租車。

“無父無母的漂亮女孩，”楊斂感慨似的說道，“好歹在最后還有個男朋友為她哭泣。”

戴著墨鏡的秦苑婭一臉的冷漠。

他故意和秦苑婭搭乘一輛出租車，因為她是他目前最大的嫌疑人。她是左旋最好的閨蜜，她沒準知道C元素的事情。她和左旋一樣，急需要一大筆錢。巧合的是，在左旋死后，她的個人賬戶上多出一筆三十萬的巨款。

“手環挺漂亮的，”楊斂說道，“估計花費不少吧？”

秦苑婭第一次轉頭看向楊斂，冷淡鄙夷地說道：“不關你的事。師傅，我在這里下車。”

楊斂繼續乘坐出租車來到潯歌區的臨海劇院，他根據平板提供的信息，來到秦苑婭在左旋被殺死的當晚站著的位置。

柵欄后面是一望無際的海洋，左右兩邊的路燈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耳麥里傳出阮音的聲音，語氣顯得生硬，“用戶可以近距離提取監控資料。”

楊斂挑眉，站在路燈下，手里的屏幕立刻顯示出一個加載項，十秒鐘后，大小約為10T的文件被提取。

他抬頭看了眼周圍的路人們，輕聲道：“幫我把秦苑婭篩選出來。要8月1日的。”

一秒鐘后，他點開視頻。

橙黃色的路燈下，秦苑婭站在欄桿邊上，對男人說道：“三十萬，我希望在今晚完成。”

“要價高了。”

“你有別的賣家？”

“三十萬就三十萬，成交。”

“記住，我希望今晚就完成。”

視頻結束，楊斂的嘴角上揚。

半個小時后，他來到秦苑婭居住的公寓樓下。

公寓的管理員不是個好應付的家伙，兇神惡煞地走出來，皺著眉頭對楊斂吼道：“又是你小子，好幾次我都看你在這邊晃蕩，想尾隨公寓里的哪個美女？你今天不給我個好理由，看我不通知執法部的人來抓你。”

楊斂把探員徽章放在公寓管理員的眼前，壓制住心中的激動，故作鎮定、冷漠地說道：“執法部探員，我來調查一起兇殺案。”

公寓管理員一愣，緊接著滿面笑容地說道：“帥哥，我這不也是——”

“讓我進去，我沒空和你閑聊。”

“沒問題，沒問題！”管理員帶著他進入，領著他來到電梯前。

楊斂看到那塊告示牌，詢問道：“停用電梯？”

管理員點頭哈腰地解釋道：“公寓里的住戶們一致決定停用電梯，這樣他們的租費不會太高。”

楊斂冷淡地點點頭，走進電梯，“秦苑婭住幾樓？”

“四樓，412。”

楊斂按了下四樓，電梯門關閉，他和這個公寓管理員沒什么好說的了。

一分鐘后他敲開了秦苑婭的門。

“你？”秦苑婭驚訝地說道，“如果你認為我閨蜜的死會成為你追求我的好機會，你應該再聰明些。”

“我是聰明些，”楊斂冷酷地說道，同時強行進入秦苑婭的房間。

“你干什么，你不能就這樣闖進來！”秦苑婭激動地喊道。

她眼睜睜地看著楊斂大大方方地坐在她前男友生前習慣坐的位置，怒不可遏地沖過去想要把他扯開。

楊斂抓住她的雙手，低聲呵斥道：“左旋的死，你是兇手！”

“你個瘋子。這是你追求我的新招數？”她用惡心、鄙夷的口吻說道。

楊斂按捺住心中的怒火，把視頻播放給秦苑婭看，然后結論性地說道：“作為左旋的閨蜜，你知道她憑借自己的身份弄到了10毫克的C元素礦物，想要在黑市上賣出去。你和她一樣需要錢，于是你雇傭殺手做掉左旋，以三十萬的價格賣掉C元素礦物，賄賂調查左旋死因的兇殺組探員，讓左旋的死被定論為意外身亡。像你手腕上的手環，我查了下，價格在三萬通用幣左右。這手環對你來說是個徹頭徹尾的奢侈品。”

秦苑婭不知何時冷靜下去，冷漠地注視著有些洋洋得意的楊斂，指著房間內的一個空籠子，一字一句地說道：“我不知道你是個什么東西，也不知道你從哪里弄來的監控資料。我在海邊賣出去的不是C元素礦物，而是我前男友留給我的一只金毛犬。至于這個手環，這這是我和左旋在大學參加的一次科研競賽獲得的獎品。三十萬通用幣，其中二十多萬用來買下這間公寓，五萬用來雇傭一個私家偵探調查左旋的死因，迄今為止，我的私家偵探得出的初步結論是朱浩謀害了左旋。楊斂，呵呵。”

耳麥里傳出阮音機械的聲音，“用戶犯下的錯誤：第一、推理中的時間對不上。第二、C元素的價值遠遠不止三十萬。第三、沒有在辦案之前做好全面的調查。”

楊斂僵硬地站起來，“抱歉，打擾了。”

“滾出去！”

他被一臉陪笑的公寓管理員送出公寓，在冰天雪地里點開左旋的檔案。

“給我一份朱浩的個人賬戶明細，”楊斂氣急敗壞地說道，“還有，既然阮音或者你的手段這么強，給我安排一輛A-2890光隼應該沒問題吧？”

“用戶請求被同意，下放中，”阮音說道。

“你到底是個什么東西？一個系統？死在我公寓里的女人，是個仿生人？”

阮音的上半身出現在屏幕中，她平靜地看著楊斂的方向，“用戶可以稱呼我為阮音。死在用戶公寓內的女人的確是個仿生人，但她的身份并不是捏造的。阮音的死亡文件開始上傳1%。”

“停下！我又沒說我不干了。”

外形呈三角形的A-2890光隼在低空中滑行著來到楊斂身邊。在路人略顯驚訝的注視下，楊斂跳進碧綠色的載具，輸入一個坐標，徹底離開了秦苑婭的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