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想了想,“草民的確有些印象,那時店里生意冷清,幾人聊的熱鬧,一些話也能傳到草民的耳里,大致說些生意上的事,聽他們說,這幾人弄來一批上好的鏤空骨瓷茶具,這可是有價無市的寶貝。”
掌柜的說著,隱隱有些艷羨,這些物件都是有權的官宦才用得起,他有錢都買不起,如今竟能流落到民間,也不知道是誰撞運,撿了這個便宜。
祝青凌聽到這個名字便是眉頭輕皺,她長在尚書府,這類物件見了不少,可那些都是官窯燒制,不在民間流通,李推官也凝眸,事情越來越蹊蹺。
“這句話還是那個最壯實的男子說的,他大概是喝多了,一時不注意才漏了話?!?
掌柜的不敢隱瞞,可想到那三人與張懷的死有關,如今是官府盯上的人,沒什么底氣地小聲湊近。
李推官神情嚴肅地點頭,鎖著眉頭出了聚洪樓。
幾個瓷器的中間人怎么會有官窯燒的瓷器?難道他們早就串通好,要用官家的物料謀取私利?
他們過了清河橋,正要踏上通濟街時,祝青凌緊了緊馬腹,追上李推官,清亮的嗓音莫名沉穩,“大人,眼下最要緊的還是找到張懷出事的地方,順著線索來找,興許會知道那三人的下落。”
李推官微微冷哼,“你說得容易,倒是說說看,張懷在哪出的事?”
祝青凌抿唇一笑,頰邊梨渦浮現,她踢了踢馬腹,讓棗紅馬靠近些,“大人肯應允卑職安排行動,卑職不會讓大人失望的?!?
難得李推官松了口,她得抓住機會才行,送上門的機遇可不能溜走。
李推官看著她的躍躍欲試,哼了聲,“祝捕頭這么有把握,那就請吧?!?
他如今對案子毫無頭緒,看看這初出茅廬的小捕頭能玩什么把戲,好像也不錯,等她無功而返,灰心喪氣時,他就可以風涼涼地說一句:“還是太年輕。”
那場景,想想就得意。
兩匹高頭大馬來到張家大宅時,已經酉時過半,張家大宅門前懸著兩只白燈籠,碩大的奠字在晚風里輕晃,仿佛是不舍離去的靈魂仍在拉扯故園,一股說不出的凄冷淡淡蔓延。
祝青凌上前叩響大門,仆人把門開了一條縫,聽說是官府的人,忙低頭開門后退至一旁。
仆人沒有向張母通傳,靈堂里的一對婆媳仍跪在一口棺材前,棺材前放置了一對香燭,幾盤供品,張母二人皆著一身縞素,頭纏一圈白巾,垂淚不已。
祝青凌拿過放在一旁的香,拜過后端正插在香爐里,神情肅穆。
這對婆媳驚訝起身,“官爺來了,可要用杯茶歇歇?”
張懷出事已經有兩日,上門祭拜的友人寥寥,都知道張家沒有香火可延,迎客的只能是婦人,這不合婦人不入外堂的規矩。
見兩位官差還能為張懷點上一炷香,張李氏落下淚來,扶著婆母福了福,“兩位官爺先去正廳小坐片刻,民婦這就去奉茶。”
“慢?!?
祝青凌輕聲制止,“張懷昨夜換下的衣物,還留著嗎?”
“還在呢,民婦今晨才拿回家,都在房里放著,沒來得及浣洗,民婦這就取來?!?
張李氏離開前小心扶著張母坐穩,才離開靈堂往西廂房去。
張母哭了許久,聲音嘶啞,“之前是民婦妄言了,一時情急險些害了兒媳的性命,其實張李氏平日里對我兒照顧周到,吃穿用度都親力親為,對民婦也很是孝敬?!?
李推官嘆氣,“這也是人之常情,好在仵作驗出張懷的死因,倒沒有辱沒了張李氏的清白。”
張李氏很快取來一堆衣物,“這些就是那天官人出門時穿的衣服,民婦都放在箱籠里,本想今夜回來洗了,再用艾葉熏蒸,這一陣正是梅雨天氣,用艾葉熏對官人的身體有好處,可誰能想到......”
祝青凌接過那件皺巴巴的赭紅色蝙蝠紋絲綢直綴,上面手肘,袖口處都沾了泥漬,看到衣服上斑點般的掉色痕跡時,祝青凌眉頭便是一皺,“昨天酉時前的確曾經下過雨,張懷的衣服皺痕也可以說明,那時他的確淋了雨?!?
張李氏抹掉淚花,“沒錯,官人確實淋過雨,回來后就嚷著要休息,民婦還以為他著了涼?!?
她知道婆母一向疼愛丈夫,雨天根本舍不得讓他離家半步,出去時淋了些小雨,已經是極不小心,淋些雨水后染了風寒也在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