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錢不一定快樂，但沒錢的時候，吃飯都顯得那么不快樂！

一點東西要么推來讓去，要么明爭暗搶，吃到最后鍋碗瓢盆俱凈，也不過四五分飽。

好像剛開始吃，就結束了。

阿元看著被撤下去的鍋碗瓢盆，再摸摸還是癟癟的肚子，就，好悲傷啊！

李氏和浮大白已經拿了小馬扎在火盆邊坐好了，兩人中間還放了一個馬扎留給阿元。

阿元在馬扎前猶豫了好一會兒。

最后還是選擇一屁股蹲坐在親爹腳面子上托著腮幫子，對著火盆里的碳火默默發呆。

浮大白手揣在袖子里，睜開一只眼睛瞧了她一眼。

深深的心疼了一下自己注定要每天都麻上一麻的腳丫子，就又閉上了眼，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

李氏對阿元有馬扎不坐非要坐親爹腳丫子這事兒倒是很犯愁，但也懶得管這一個愿坐一個愿麻的爺倆兒。

橫豎等阿元蹲累了，還是會乖乖坐回馬扎的。

除了老楊氏和二房兩口子，其他人也一一都圍著火盆坐好了。

小楊氏煮好了羊奶，小心翼翼的端了進來，浮二白跟在她后邊進來幫她關了門。

餓著的人總是對食物的味道格外敏感，小楊氏一進來阿元就能聞見那股子羊奶味兒，很香只是有些膻氣。

阿元私下總能吃到爹娘想法子弄來的吃食零嘴兒，也喝過更好喝的奶茶，肚子里又有了些吃的，雖然還是有點餓，但對充滿膻氣的羊奶并不是很向往。

可其他的孩子都眼巴巴的望了過去，眼睛跟著碗轉悠。

老楊氏坐在炕邊抱著孩子看了看小楊氏，忍不住皺著眉道：

“又沒有加醋？”

羊奶膻氣，煮的時候一般都會放茶或者醋去味兒，也有放杏仁和果子的汁水的，只是冬天后兩樣也找不到。

茶葉老楊氏舍不得拿出來，但醋這種不常用的調料，老楊氏還是舍得的。

畢竟昨天煮時忘了放醋，羊奶膻氣，這孩子又哭又鬧不肯喝，老楊氏只得不停的喂，后來她餓了累了才乖乖的喝進去。

今天老楊氏特意囑咐過了，準備再喂她兩次就抱去村長家，看看有誰能收養的。

至于那羊，也可以先留下給家里的孩子喝些奶，也能填飽些肚子。

家里都窮到這個份上了，想幫別人也有心無力，但既然做了好事就要做的完全些才好。

沒想到也就將就了，想到了也不必摳搜著最后這一點東西。

老楊氏以往也是和小楊氏說過這些道理的，但她就是聽不進去。

“我，”小楊氏心虛了一下，才解釋說：

“娘，我瞧著孩子昨日也是吃了的，小孩子懂什么好不好吃，不過是不習慣喝，多喂幾次總能吃下去，那醋省下來也可以留著用的。”

小楊氏推己及人越說越覺得這事做的對，她存了別的心思，自然更想著為家里省些東西，哄婆母高興。

老楊氏一聽她說話就覺得嗓子眼兒里都憋著一股氣：

怎么就能蠢的都不知道自己那么蠢呢！

一句話一個眼神都懶得給她，沉默的接過碗放在身邊，一勺勺的滔了羊奶喂那孩子。

那孩子先是握著拳頭吭吭唧唧滿是抗拒的吐了兩口奶，不肯吃下去，老楊氏不慌不忙的給她擦了，又喂。

那孩子大概也知道了反抗沒有用處，就乖乖的喝了，只是時不時哼唧一聲，委委屈屈的。

小楊氏見狀暗暗的松了一口氣，覺得婆母心情應該還不錯，躊躇了片刻，想用眼神詢問一下傻站在身邊的浮二白，但浮二白看都沒看她，滿心滿眼都是老楊氏懷里的那個孩子。

小楊氏只能自己咬咬牙鼓著勇氣開了口：

“娘，我們想……我們想留下這孩子。”

老楊氏拿著勺子的手一頓，一種說不出的鬧心感覺突突上涌：

怎么就能蠢的都不知道自己那么蠢呢！

老楊氏一時間沒有言語。

小楊氏用胳膊肘懟了下浮二白，對方才反應過來，趕緊幫腔道：

“娘，這些年我和草兒（小楊氏）一直想要個閨女。

可她生六郎（浮羨妹）的時候傷了身子，以后都不能有了。

所以能不能……”

有些憨的面孔上眼眶紅紅的，眼里滿是哀求。

老楊氏四處找了找，周圍除了勺子就是碗，都是錢來的，哪個扔出去打人她都心疼。

把孩子隨手往炕上一放。

老楊氏喘了口粗氣，扶著膝蓋壓著怒火冷笑道：“留下她？你們倆養？”

小楊氏和浮二白頓時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希望。

浮二白趕忙說道：

“我們養我們養，絕不花家里一文錢。”

李氏一聽這話簡直想沖過去啐他一口：沒頭沒腦，呲著牙花，說的什么大話。

但浮大白拽了她一下，示意她學習三房的浮三白，只看熱鬧，偷著笑話，別瞎叭叭。

要么就學趙氏，浮四白和王氏，假裝耳背，老實瞇著，萬事不出頭。

李氏知道浮大白不會莫名其妙攔著她，這才勉強冷靜下來，轉念一想：

二房兩口子是蠢的令人發指，但婆婆的腦子沒有問題啊。

其他幾房也絕對不會同意這種事。

這么一想李氏瞬間就安心了，施施然坐下，臉上掛著嘲諷的笑看著二房夫妻犯蠢病，等著聽他們挨罵。

果然，下一秒老楊氏就從腳上扒下了自己的鞋，‘騰’的起來，三步做兩步，快步上前一鞋底子抽向了浮二白，同時怒罵出聲：

“呸！你個不著四六的東西！”

“娘……”

浮二白捂著腮幫子吃驚的看著暴起的親娘。

“還，還你養？”老楊氏憤怒的看著他：

“你個窮鬼托生的窮東西，一碗稀飯養到大，長這么大你連個干飯邊都沒舔著過，銀子角都沒摸著過。

兜里一文錢都掏不出，翻遍箱底也就趁兩床破被褥，空口白牙，就敢說你養，你能養個屁！

吃喝拉撒還不是和一大家子摻和在一起。

花著家里的錢，養著沒血緣的閨女，怎么？她是上輩子的債主托生的，還是對浮家有恩的神仙下凡，活該一家子為她勒緊肚皮？

與其一家子為她忍饑挨餓，你們不如把我這個做娘的放鍋里煎煎，看看能不能榨出些油水，也好讓家里人受苦餓死前，沾些葷腥！”

見老楊氏臉色難看，又說這樣的狠話，小楊氏和浮二白總算看出了回眉眼高低，趕忙跪了下來。

浮二白笨嘴拙舌急得不知道怎么和娘說才好。

小楊氏見狀趕緊搖頭辯解道：

“不是的不是的，沒想花家里的錢。

是、是前幾天我娘托人來說，四舅舅在縣里開了家賣酒食的鋪子，正招伙計。

因為是親戚所以想照顧咱家，要我把大郎（浮招妹）送去，鋪子里供吃供住每月也能掙些銀錢，要是遇上手松大方的客人，保不齊還能拿到賞錢。

我和二白商量過了，等過幾天天好了，就去同我娘商量一下，把大郎和二郎一塊送去。

賺來的錢全部交工，養一個孩子怎么也是夠了的，家里也能寬松些。”

“你娘？你不是早死……”

老楊氏一尋思差點氣的一個倒仰，難以置信的看著她：

“是后娘找的活？！！

你那后娘巴不得你餓死在我們老浮家，要真是什么好活能輪到你這個蠢貨頭上？

何況大郎二郎才十歲九歲，兩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什么鋪子會招這么小的伙計。

怕不是人家要把你兒子賣了你還倒幫著人家數錢。

為著這個不知道誰家撇的丫頭片子你們可是真豁的出去親生兒子！

讓他們這么小年紀就出去起早貪黑伺候人，你們可真是舍得！”

“可是，可是娘，這孩子和我們有緣，她就是我們的閨女啊！

做父母的，哪有不心疼孩子的，我想過了我娘怎么也不會賣了大郎二郎的，最多是活計苦了點。”

小楊氏帶著哭腔動情的說道：

“讓大郎二郎出去做工是可能會累會受委屈，但他們賺了錢可是能讓妹妹吃飽穿暖啊！

這樣也不用花家里的錢了啊！”

浮二白不知道怎么說，這會小楊氏替他說了，他就跪在她旁邊贊同的直點頭。

不知道什么時候走到這倆人身后的老浮頭，照著浮二白后背抬腿就是一腳，又在小楊氏身后狠狠啐了一口：

“放屁的蠢婦！她算哪門子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