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宴擺在清涼殿，雕刻著雨石花的梁壁在那池清泉映射下栩栩如生。

偶有微風襲來，帶起殿中四處的白色紗幔，和著絲竹聲起別有風情。

葉輕眉坐在正位，身旁的席位還空著，宮女同她小聲道：“陛下與軍機大人還在議事，稍晚些到，命奴婢來伺候皇后娘娘先用點果子墊墊肚。”

“嗯，有心了。”

葉輕眉百無聊賴地聽著樂聲，看著歌舞。

她坐在高臺上的席位，臺下的席位也還空著，那位東川國公主也還未到。

的確是她早到了的，在鳳藻宮也是無聊，她便想著早點到宮宴的地方看看。

這古代人還真會享受，將殿宇建造在蓮花池之上，能通往這座清涼殿的唯一之路便只有那座九曲橋廊，廊上的風燈忽明忽滅，她好像只在養心殿后庭見過園長媽媽設計的琉璃燈罩，怕是先皇想獨擁與先太后，也就是她園長媽媽的美好記憶，這才沒將這燈罩廣泛制作應用。

“東川國使臣到！”

廊橋盡頭有小太監朗聲報道。

來了。

葉輕眉放下筷子，正襟坐好。

清涼殿四周的紗幔影影綽綽，遮去了那位公主的容貌，她只依稀見著是個身著異族服飾且十分婀娜娉婷的身姿上了九曲廊橋，后頭跟著同樣異服的使臣。

“陛下到，吾皇萬歲！”

廊橋盡頭的小太監又報。

暴君也到了。

她記得真正的歷史上，確是有一位東川國公主來到大齊的，但卻不是給暴君做義妹的，而是給下一代皇帝寧綏之做妃來的。

據記載，這位公主端的好相貌，一身舞技更是卓然。十分討寧綏之歡心，甫一入宮便被寧綏之封為皇貴妃，將他迷的是五迷三道的。對她言聽計從，十分寵愛。

看著寧千易闊步颯爽地入內，她眼神微閃。

寧千易與寧綏之雖不是親兄弟，但也是一同長大的，不知這審美習性是否一致？若寧千易也看中了這位公主，要將她從義妹身份扭轉為妃也未可知。

歷史上寧綏之可是給這公主以皇后之禮相待的，現在換成他，不知又會對這位公主產生何種情愫？

寧千易將她的心聲完整地聽了去，他心下了然，原來自己這位皇后也不是對他全然沒有感情的。

這不，暗搓搓地吃起那沒門子的飛醋了。

原來他的啊輕也會怕失去自己!

寧千易心中快意的很，落座后忍不住伸出手輕柔了揉身側之人的發頂。淡淡笑道：“皇后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葉輕眉的話到嘴邊急剎住，眼波流轉，她分明瞧見了暴君眸中的得意，面上一陣羞澀，轉了話頭道：“……在想陛下什么才時候到。”

“哦？是么？”寧千易允自倒了杯酒，佯裝漫不經心地道：“朕瞧你方才不是這意思。”

“我…”

葉輕眉想要反駁，卻被臺下清脆的女聲打斷了。

“東川國東川羽音，見過大齊陛下，皇后娘娘。”

身著彩色旋裙，盤的是異族少女發髻，一顰一笑間，發辮上綴著的銀鈴細細作響。

光潔的額心點了顆朱砂，愈發顯得她是那樣明艷動人。

東川羽音心中淡淡哼道：傳說這位大齊皇后多么不同尋常，今日一瞧不過是比其他女子樣貌好看些罷了，但舉止卻拘束的很，哪里有我東川女子這般活潑，率性。父皇也是多慮了，還特派了桑奇跟著來大齊。

“你怎么不說話？”

寧千易沒有瞧臺下的人，只是專注與她的對話。

“陛下，東川公主給你行見禮了。”

葉輕眉好心地提醒他，順帶岔開話題。

“平身，今日算是家宴，不需拘束，公主隨意落座吧。”

寧千易淡淡掃了那位公主一眼，頗為冷淡回了句。

……這樣是不是稍顯冷待了這位貌美可人的姑娘了。

不過也不難解釋，畢竟暴君是個基佬嘛，他心里只有御史大人，旁的男男女女，他如何入的眼去呢。

“皇后，你在閃躲什么。”寧千易的目光深邃，目不斜視地打量著她。

“陛下，眼下有使臣與外邦公主在，您還是規矩些吧。你平時也不這樣啊。”

這后半句她是小聲嘀咕的。

“朕偶爾也想做個獨寵皇后的丈夫，我的眼中只有你，這樣你不歡喜嗎？”寧千易微傾身湊近她道，聲音也壓低了幾分。

這句話委實油膩了些。

葉輕眉這樣想著，卻不敢直視他的目光，不知為何，她覺得今夜暴君看她的眼神，過分熱情了。

“東川國使者桑奇，給大齊陛下，皇后娘娘見禮了。”

臺下又響起一把清冷略低的男聲。

引得葉輕眉順聲望了一眼。

那使臣身著藏藍色兜帽異族裝束，不同于大齊男子都是束發于頂，他的頭發披散在身后，盡數被兜帽壓著。

只見這位使臣桑奇腰間還系了一枚碧玉佩，同他這身裝束倒是搭配得宜的。

“你便是桑奇？”葉輕眉道。“世人道你五歲便有得知天命的能力，不知眼下可否為本宮測算一番？”。

葉輕眉對這位東川使者沒什么印象，歷史上也沒怎么細說他的事跡，只道桑奇是個合格的談判使臣，才思敏捷，像是有十七八顆玲瓏心似的，與人辯論無有不勝的，但只可惜先天患有惡疾，不過二八便辭世了。

“回皇后的話，臣下便是，但傳言誤人，臣下卻是沒此才能的。”

“你謙虛什么？當時為我皇兄算劫數之時，你可是字字句句都很準的。”東川羽音擺擺手反駁道。

“公主，這是大齊王駕的國土，還請您言行三思。”桑奇淡淡道，那張頗為俊俏的臉上瞧不出半分喜怒。

“……”東川羽音雖是瞧著跋扈野蠻的樣子，對這位使臣倒是很言聽計從的，他叫她閉嘴，她就真的閉嘴了。

有趣。

葉輕眉不禁多打量了幾眼這位桑奇使臣。

這舉動在寧千易眼中，卻很是吃味。

朕也生的不錯，朕腦子也好使，朕還是一國之君。你怎么就不能把目光多放到朕身上呢？

眾人觥籌交錯，又欣賞了一陣歌舞。雖是各懷心思，卻也還顯得圓滿的。

席已過半，東川羽音瞧著中央舞著的女子皺起眉道：“大齊陛下，臣女有一事不明。”

“哦？公主但說無妨。”

寧千易雖是這樣說，但卻沒真的想要聽的意思。

他這一晚上，心思都在身旁這個女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身上了。

哪里還分得出閑心去操心其他人。

“相傳大齊美姬一舞值千金，臣女向往的很，但今日一見——”

她話一轉，咯咯笑了聲：“卻覺得很是一般嘛。”

這位貴女城府還真是一點都沒有，只要她抬抬眉毛，葉輕眉都知道她下一句要說什么了。

無非是她也會跳舞，給寧千易獻舞一支，然后這舞獻著獻著，就獻到他后宮成了妃子了。

果然。

東川羽音起身抬頭對高臺上的寧千易道：“臣女舞跳的也很是不錯，陛下可要看看？也好讓陛下瞧瞧我東川的舞，同大齊的究竟有什么不一樣。”

“朕看很沒有這個必要。”

寧千易淡淡拒絕了。

“呃？”

東川羽音的笑僵在唇邊，一時間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本宮挺想瞧瞧的，不知公主可愿意舞一曲來？”葉輕眉替她解圍道。

她實際也不是為給這位公主解圍的，只是她一個現代人，著實沒見過古代公主跳舞的樣子，何況還是這么美的一位公主。

眼下有這樣一個機會，她如何能錯過。

倒是沒曾想暴君竟一口回絕了，絲毫不給這位美人面子。

真是塊木頭。

她心中暗道。

“……”寧千易無言。

朕為消除你的顧慮，這才拒絕東川羽音的獻舞。你可倒好，巴巴的叫人跳，是生怕朕不對這位起什么心思納入后宮與你作伴？

寧千易沉著臉道：“既然皇后想看，你便舞一曲來吧。”

“是，陛下。”

這位東川公主也是個能屈能伸的，頭一遭獻舞被人拒絕，竟還是因為皇后想看自己才能跳。

不過她不在意，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只要能入主大齊后宮，這難堪日后還不是輕而易舉的找回面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