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知道Nakita是什么人了。
我忽然變得很冷靜,我說:“孟小秀,你到底有多少事情在瞞我?”
她已經(jīng)消失了整整兩年,前一段時間給我打電話說她自己在深圳也開了一家叫“南國”的酒樓,我還信以為真。
沒想到轉(zhuǎn)眼間她竟成了我父親公司的總經(jīng)理。
Nakita,Nakita總經(jīng)理!
哦,不。
準確來講。
她更應(yīng)該算做是一個騙子。
同樣是幫兇。
對于我的突然出現(xiàn),她明顯很慌亂,她嘗試跑,但我很快攔住了她。
她訕訕假笑問我:“二哥,你……怎么在這里?”
我冷笑著看著她,“你說我怎么會在這里?”
“我怎么知道?”
她還故作鎮(zhèn)定,但明顯呼吸開始不順暢。
我說:“你難道不知道我的脾氣?”
她說:“我只是想幫你做點事。”
我有些憤怒,狠狠滴把皮包摔在了地上,“這就是你幫我做的事?為什么要騙我,他是什么時候聯(lián)系上你的,我的家事什么時候輪到你插手了?”
孟小秀被我嚇的蹲在了地上。
我命令道:“起來,帶我去。”
她知道我說的是去哪兒。
沒成想我最瞧不上的一人對生活品質(zhì)要求是最高的,他們隱在了梧桐山腹地,山高樹密,到處都是小溪和大片的綠植,山泉瀑布,幽靜的緊。
孟小秀小聲給我打著商量,“二哥,三伯他身體已經(jīng)不行了,您能不能不氣他?”
我瞅了她一眼,沒說話。
我去的時候,他正點著柴火,在燒茶,他蹲著吹火的樣子,比孟小秀描述的還不如,就像一個離死不遠的老頭。
對于我找到后這里,他明顯有些錯愕,他試圖站起來,但站的太急卻栽在了地上,他不愿再看我一眼,呼道:“小秀,扶我回屋。”
我攔住了他,走在他的對面,問:“難道您就沒有什么給我說的?”
我能感覺到他的顫抖。
他費力推搡我,試圖把我推搡到一邊,說:“我都死了還給你說啥?要我教訓(xùn)你嗎?教訓(xùn)你你會聽嗎?”
我心里想說會,但卻怎么也開不了口。
孟小秀推開門,他走了進去,然后孟小秀關(guān)門,把我們給隔了開。
他在屋里大力的咳了起來。
孟小秀出來端了一碗白開水進去。
然后傳來碗碎裂的聲音,
我沖了進去。
他是手沒拿穩(wěn),碗掉在了地上,藥灑了一地。孟小秀在地上撿,他靜靜的坐在桌子旁邊,面色郁郁。
我說:“我會聽。”
他斜著眼看了我一眼,要我再重復(fù)一遍。
我重復(fù)道:“您教訓(xùn)我我會聽!”
他忽然笑了起來,他說:“鐘阿城,這真的不像你?”
我說:“您是我爸!”
孟小秀重新接了一碗白開水,他嘗了一口,有點熱,把碗按在了桌子上。他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看著我,眼神渾濁又犀利,他說:“現(xiàn)在您瞧得上我了!”
我無言以對。
他終究是在記仇。
或許是單單在記恨自己的兒子。
我跪在了地上。
他拄著拐轉(zhuǎn)頭走了出去,不想理我,他說:“孟小秀,我們?nèi)ナ欣铮腥讼矚g這里的破爛房子,我們就讓給人家?”
孟小秀真敢跟他走。
我跪著換了個方向,問:“孟小秀,你敢?guī)撸绮徽J你。”
孟小秀不敢。
他回頭看了我倆一眼,面皮抖了抖,自己扶著拐往外走,我站了起來,跟在了后面。
他走的很慢,似乎每一步都要晃兩下,不遠的距離就開始喘,臉憋得通紅。
孟小秀跟上來,急忙給我說:“老爺子還有冠心病,累了會心絞痛。”
我感覺到他腳步有點浮,有栽倒的跡象。
立馬大步走上前拉住了他,他試圖掙扎,被我抱住,他不斷地用拐杖大力的敲在我的身上,但我卻感覺不到疼。
他用如此大的力度,卻只能敲出來輕飄飄的一棍。
他真的老了。
比四叔老太多。
我心頭上涌出了無盡的悔恨,十五年了,我與他似乎一直是最熟悉的陌生人,我從來沒有關(guān)心過他,或者說一句不惡毒的話。
我噙著淚說:“您到底還要我怎樣,還要我怎樣?我已經(jīng)沒有媽了,你是不是非得要我這輩子都當一個孤兒?”
一句話觸動了他。
他忽然停了下來。
整個人渾身好像突然沒了力氣,我拖住,不敢松開手。
他轉(zhuǎn)過來,給我抹了抹眼淚,苦澀說:“我知道你恨我!”
我說:“其實我自己知道,我已經(jīng)不恨了。”
他沒回我,自言自語道:“可是我恨啊……”
“十五年了,我無時無刻不在恨自己……”
往事就像是一道坎,是他的,也是我的。
他說:“我這輩子都可以說無愧無悔,唯獨欠了你和你媽的,怎么都還不清,甚至我不敢面對。”
“每次踏入燕京,我都不敢體面的回去,我必須要把自己打扮的亂七八糟,打扮到你媽不敢認我,打扮到你們所有人都覺得我就像一個乞丐。”
“只有讓你們罵我、吵我、看不起我、朝我發(fā)泄。我才覺得我有活下的意義,有方向,有動力。”
活著真的好累。
他嘮叨了很多。
自從我知道他在燕京之外打了那么一大片基業(yè),然后交給我之后,我就知道他過得很辛苦。
我說:“我要結(jié)婚了,你要回去給我主婚。”
他眼神忽然亮了下,然后又暗了下去,他說:“我知道,是姚家那丫頭吧,只是我不是太喜歡。”
我忽然變得很難受,不知道為什么,對于姚方,好像很多人都不認可,我四嬸兒就明確說過不喜歡,現(xiàn)在連我父親也說不喜歡。
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她有哪兒做的不好。如果真的有一點兒,或許是因為他父親吧,不懂知恩圖報,做了太多不好的事情。
我說:“我已經(jīng)等了她七年,她也等了我七年。”
我父親他沒有回答我,而是招來孟小秀,說:“我以前覺得張檬不錯,但是現(xiàn)在我最喜歡的還是這孩子。”
孟小秀滿懷期望的看著我。
我定了定,摸著她頭說,“我一直都當他是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