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基地。

紫月下去了，基地也回到了往日的忙碌。

早上阿那找三十六區各部門的負責人開了視頻會議，確定了這個月時的工作內容和項目進度，塔上的中轉工作繼續進行。阿那把卡莎調去了塔上，順便把小凱升了塔樓主管。

沙奇正式上任三十六區第四基地指揮官，其實指揮官這個職位在別的行政區是很高的職位，是行政區家主的直屬下屬，阿那給沙奇這個職位其實也是考慮到他的自尊心，畢竟是中心區的皇子嘛。

三十一區駐地。

喬里也準備出發去亞齊市了，不過亞飛突然來找他。

“喬里大人。”亞飛一路快步走進喬里的辦公室。

“亞飛？你怎么來了？”

“喬里大人，有個事想找您。”亞飛有點急，顧不得行禮了。

“什么事？”喬里看他急沖沖的樣子，直接站起來了。

“我們在達爾星的殘骸里找到一些不太好的東西。”

“什么東西？”

“您知道很久以前中心區為了開礦區使用過的銻-45型爆破彈嗎？”

“這種東西……早就不用了吧。”喬里皺了皺眉頭，這玩意是個老古董。

“是的，但是我們在達爾星的殘骸里找到了銻45的衰變殘留物，已經確定了。”

“啊？你的意思是……”喬里一下子緊張起來。

“這種爆破彈的特點就是必須先打洞，將東西放進去之后再由外部特定的輻射能進行引爆。”

“你的意思是達爾星的內部被埋上了這種爆破彈，然后由外部對其引爆？”

“是的，只要量級夠大，埋得夠深，就能將達爾星整個炸掉。”亞飛給出了肯定的答案。

喬里打了個冷顫，一口氣沒吸上來，窒息的感覺把他的思緒困住了，一大早聽到這個消息猶如被巨石壓住，不能動彈。

“喬里大人？”亞飛伸手扶住喬里。

喬里的呼吸瞬間加快了，兩腿發軟。

“繼續說。”

“這種爆破彈必須由一種特定的輻射能才能引爆，我們已經查過了，是一百多年前就已經全面棄用的V型能源，這種能源雖然高效但是本身很不穩定，所以沒有用在大型運輸機上，我查過資料，以前也只是用在一些小型巡邏機和V型能源系列的穿梭機上，如果是作為礦區的引爆器，只要一點點就夠了，但是要引爆大噸量級的引爆彈……”

“天階號！”喬里驚呼。

“是的，毋庸置疑，天階號用的就是V型能源。”亞飛確認了喬里的猜測。

喬里的呼吸又加快了，他沒辦法讓自己鎮定下來，達爾星不是天階號毀掉的，是人為的！是有人故意毀掉的！

喬里坐在穿梭機上一言不發，小可在一邊也是愁容滿面，最近發生的壞事實在是太多了。

喬里沒有去亞齊市，而是直接去第四基地找阿那。

“喬里，聽說你出意外了？”阿那正要出去，忽然看到喬里走進辦公室，他的臉色不太好。

“嗯，在礦區差點被砸死。”喬里的語氣很低沉，走到窗邊，他又想到尤娜，那個為了救她差點殞命的女孩。

“席南說，是尤娜救了你？”

“嗯。”

聽說過英雄救美，美女救英雄的事卻很少見。

“雖然我沒見過那個女孩，可是聽她的名字，應該是個可愛的孩子。”

“呵，是挺可愛的。”

“既然是救了你性命，你也要好好謝謝她，這世上沒有多少人會為了另一個人奉獻自己。”

喬里把目光移到窗外。“是啊，她很小的時候就橫行礦區了，礦區的野獸聽到她開著戰斗機的氣浪聲就嚇得直哆嗦，她往山洞口一站，里面的小獸聞風喪膽奪命而逃，兩層樓高的螻石獸，她只要一槍就能命中要害。”喬里細數著尤娜的驍勇戰績，以前只要想到這些就會頭皮發麻，可是現在再提起，喬里只為尤娜感到驕傲。

“她傷得重嗎？”阿那問。

“很重，命差點沒了。”喬里呆呆地看著窗外。

“想必她做這些，也都是為了你，雖然是個小女孩兒，可是她也用自己微弱的力量在愛你，這種力量，你能感覺得到嗎？”

“感覺到了，太沉重。”

阿那走到窗邊，也看著窗外。“上次有人跟我說，有人喜歡不好嗎這句話的時候，我也想說，有些愛太沉重了，他的付出，我有些接不住，就算接住了也沒法還回去。”

喬里無奈地撇撇嘴。“他要是喜歡你，就不會想要你還回去，就算沒有回應也沒有關系。”

沉默了一會兒，喬里回憶著尤娜的過去，想著想著居然微笑起來。

“喬里，雖然你不是我帶大的，但是這方面還是有些像我呢。”

喬里微微皺了眉頭，盯著歪嘴笑的阿那。

他這才發現，兩人做著同一個動作，兩手都插著口袋微微搖晃著身體。

喬里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老爺子也會這樣嗎？”

“沒有，喬恩沒有喬耶也不會，他雖然是我帶大的，但是他一點也不像我。”

阿那撅撅嘴，覺得虧了。

“你好偏心啊！”說起這個事情，喬里就很氣，“我小時候都沒人管！你到底跑哪里去了！你難道看不出來嗎！因為你沒管我，所以我的人格有缺失，我這里缺了好大好大一塊你知道嗎！”喬里挺激動，用力在胸前比劃，說自己這里缺了一塊，要找阿那討說法。

“那怎么樣？我現在補給你唄？”阿那做了個手勢，假裝拿著一塊東西往喬里的胸前塞。

“你補？你怎么補！你先把二十年的睡前故事給我補上！哼！我今天來跟你說正事的，你做好心理準備。”喬里收回笑容，面色又沉下來了。

“說吧大少爺，我準備好了。”

“你在做神殿祭司的時候有沒有發現過什么異樣？比方說階段性地震，異常的聲響，或者其他什么？”

喬里的問題一下子把阿那的思緒帶回了達爾。

許久。

“你怎么了？”喬里伸手握住阿那正在顫抖的手。

“啊？”阿那突然回過神來。

“想到什么了？”

“嗯，不過……”

“說說看，你曾經發現過什么對吧？”

“是的，不過當時我只告訴了蘭喬，就算我說出去，也沒有人會相信我。”

“我相信你。”

阿那抬起頭，凝視喬里的眼眸。“我說是依斯之神傳給我的畫面，你信嗎？”

“依斯之神？它傳給你什么畫面了？”

“就是高塔快完工的那段時間，我晚上念完神殿防御禮之后，神殿會震動，然后依斯之神傳給我的畫面很奇怪，我還記得。”

“是什么？”

“我就看見畫面里有一個很大很大的黑色機器在運作，它在轉，周圍很昏暗。”

喬里倒吸一口冷氣。“他們在打洞！”

“打洞？”

喬里憤恨地皺起眉頭。“他們在打洞，達爾不是被天階號毀掉的，是他們故意埋下了巨量的銻-45，然后用天階號引爆的！”

以前喬里總說這世上不會有解釋不清的事情，他不信有神明，但是阿那的話他全然相信，因為她是侍奉神明的人。

當年達爾星被毀的線索瞬間清晰了，有人在達爾星的地下埋設了巨量的銻-45，然后配合天階號的墜落引發了這場災難。

“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要毀掉達爾星，不是因為天階號？”阿那嘴角顫動，驚恐。

“天階號只是銻-45的引爆器，當時的天階號用的是V型能源，這東西爆發的輻射能可以引爆銻-45，這是一場有計劃的毀滅行動，以當時達爾星的方量，這個洞也要打上好幾年！”

“打洞，然后把炸彈埋在內部，等著天階號掉下來？”阿那瞪大眼睛，不可思議。

“對，就是在天階號出事之后這種能源才逐漸被棄用，所以就算你回來之后找到線索想再查也是無從下手的，因為沒有證據。”

“真的是這樣……”阿那全身顫抖。

“當年V型能源的核心都已經棄用銷毀了，所有的證據都不在了，但是我能確定，毀掉達爾星就是一場計劃好的陰謀。”

“為什么……”阿那很害怕。

“當年到底發生過什么事？你知道嗎？”

“不知道。”阿那極力控制自己。

喬里伸出手扶住阿那的肩膀。

“你還是不要查了，停手吧喬里。”阿那的聲音顫抖，紅了眼眶。

“怎么了？”

“我不想你和喬耶一樣。”阿那眼神閃躲，不想再提這件事了，她害怕喬里越查越深，如果這件事真的是有預謀的，那現在的天階號就是一個巨大的威脅。

“天階號就要來了，你不覺得整件事過了這兩百多年依然沒有停止嗎？”

“就算當年的陰謀就是要毀掉我們的文明，他們已經達到目的了，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趕緊把躍遷臺造好，快點把它送走，這件事到此結束好嗎？”

幾乎是哀求的語氣，阿那不能承受喬里卷入其中。

喬里明白阿那的擔憂，守護阿那的責任是他的，他會拼盡全力。

“沒事的，有我在，天階號不會出問題的，我們很快就能把它送走，不怕的，好嗎？”

喬里輕拍阿那的肩膀，安慰她。

阿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還是說點別的吧。

喬里說他給亞齊市的駐地新配了個不錯的廚子，想下次開會的時候請阿那過去吃飯，阿那摸摸喬里的臉，這孩子真貼心。

“你上次給我的點心很好吃，你好像也知道我喜歡什么？”

“你都說了我最像你了，你喜歡什么我當然知道。”喬里收起剛才一本正經的態度，給了阿那一個小小的wink。

阿那看他這么可愛，又笑了。“你確實比他們都可愛，還很貼心呢，沙奇總說你是個搗蛋鬼，我卻沒見你怎么搗蛋過，其實你是個好孩子，對吧。”

喬里舒了口氣，把胳膊撐在窗臺上。“誰叫你沒把我帶在身邊呢，缺愛的孩子總想找點存在感吧，你先把這二十年的睡前故事給我補上！”

“我也是一個人長大的，一個人在神殿里住著，我明白你的感受，確實是我欠考慮了，你這里缺的那一塊我給你補上，好不好？”阿那指了指剛才喬里說缺一塊的那個地方。

喬里很不得勁，有些呆呆的。

“你在想什么呢？”阿那問。

“我在想尤娜，等她傷好了就把她調去數據中心，但是她會不會生氣啊？”

“生氣？從礦區調到數據中心，也應該是好事吧？”

“讓她離開礦區，不能算是好事。”

“噢，所以她在礦區做的事都是為了你吧，她很喜歡你吧。”

喬里歪著嘴看阿那。“如果我是她，我不會喜歡喬里。”

“但是，你不是她。”

吃過午飯，阿那在辦公室里處理文書，她給第四基地多訂了一臺最新型號的戰斗機，阿那聽說這臺戰斗機是經典機型改良的第六代，想必沙奇一定會喜歡的。

大凱跑進來送文件，阿那想起正好要頒布婚姻制度，想聽聽大家的意見。

“大凱，等會兒你去廠區里叫些人進來，嗯，特別是那些正在談戀愛的！”

“啊？談戀愛的？”

“對啊，你隨便叫幾個進來，我有事找他們。”

“噢，我這就去。”

不一會兒，一群人浩浩蕩蕩來到辦公室，擠得滿滿當當。

帶頭進來的是沙奇，他知道阿那叫他們進來干什么，他揣著胳膊走到窗臺邊，靠在墻上，一副很累的樣子。

“我要收集大家的意見，然后頒布三十六區婚姻制度。”阿那說。

“婚姻制度？”大凱聽到這四個字，嘴已經咧到天上去了。

“嗯，別的區都有，咱們區雖然才成立沒多久，區內的法律制度還不完善，大家以后都要成家的嘛，所以來聽聽大家的意見。”

“對對對，應該的！”大凱連連點頭。

“你們說吧，想我怎么定？第一基地的制度我都寫好了，你們呢？都說說吧，我們這里各區來的孩子都有，大家的習俗也有不一樣的，說說自己的想法，我好匯總一下。”

“首先我覺得不用限制種族吧，跨種族也可以好嗎？”卡莎先發言。

“沒問題。”阿那點點頭，她當然是已經注意到小凱的胳膊上總是搭著卡莎的尾巴。

“種族和性別其實都不是問題吧，老大你最好給自己加一條額外條例。”小凱說。

“額外條例？”

“家主可以同時娶多個。”

“為什么？”

“這樣比較符合實情啊。”大凱說著，瞄了一眼揣著胳膊望著窗外的沙奇，沙奇假裝沒聽到。

阿那撇了一眼沙奇。

“還有個問題，咱們區沒有城市級的駐地，亞齊市不是咱們的，要是你們結婚最好還能有自己的小家庭，住在基地里就不合適了，這方面你們有什么想法嗎？”

“第一基地的人比較多，他們那邊會有這個需求吧，不過他們基地的宿舍區跟亞齊市沒什么區別，咱們這里要是再多造幾個樓，用著也夠。”大凱說。

“嗯，第一基地那里住宅區是很大，這個我不擔心，他們那里早就收支平衡了，要做新城市讓他們自己去做，我們這里住得是有些擠了，但是設施方面要做也很快，這個稍后我找人來做吧！那其他的條例你們還有什么想加的嘛？一起說出來。”

大家在辦公室里你一言我一語的，阿那很快就收錄了十幾條。

寫得差不多了，大家都回廠區了，只有沙奇還揣著胳膊站在窗口。

“喂，沙奇，你干嘛呢？”

沙奇沒答話，慢悠悠地轉過身。

“你有什么要加的嗎？”阿那對著他眨巴眼。

“把那條加上吧。”沙奇面無表情，說完自顧自出去了。

沙奇到底是犯了哪門子的病？是不是還得吊起來打一頓才好？

這世上有一種愛叫得不到回應，就是你明明一直陪伴著她，默默地守著她，她卻故意對你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這讓沙奇很苦惱，但是他卻明白其中的緣由，用他的話說，只能選擇過一天是一天，反正阿那已經答應給他一半了，要是給他逮到一個機會，他也能甘心做老二，你懂嗎阿那？

看著沙奇的背影，阿那突然想起來第三基地的礦區里還有個人沒撈出來，她給德潘發去消息，說馬上就去第三基地。

德潘和阿那的穿梭機同時停靠在塔上，還好德潘的侍從看到了，迅速把十一的頭發弄亂，應該不會穿幫。

“怎么樣？挖礦挖得舒服嗎？”阿那走進德潘的辦公室。

“你到底想怎么樣。”十一終于見到了阿那，不過德潘說過，要假裝這幾天在挖礦，可是十一臉上干凈凈，頭頂上呲著幾根小頭發，一看就是故意弄亂的。

十一把背靠在墻上，漫不經心地答著話，他做夢都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會被自己的“媽媽”抓去挖礦，雖然基地里的生活也不錯，但他心里是有些氣的。

“我想知道的事情，你要是肯說，接下來的日子，我也不會為難你，你自己想好了再回答，要是不想說我也不會強迫你，你就繼續去挖礦吧。”

十一看著冷漠的阿那，心里憤恨。

“你想知道什么？”

“第一個問題，你為什么一個人留在那里。”

“第一個問題不應該是問我叫什么名字嗎？”

阿那撇撇嘴。“你叫什么不重要，回答吧。”

“我叫十一，不是我要留在那里的，是父親讓我把自己藏起來，只不過他走了以后，就再也沒回來。”

阿那緩緩地吸了一口氣，她盯著十一的眼睛看，的確太像喬耶了。

“你父親叫什么？”

“喬耶。”

“你父親叫喬耶？那你為什么叫十一？”阿那意外。

“父親說，我是第十一個孩子，就叫我十一了。”

喬耶怎么比阿那還懶？

阿那揣著胳膊踱了幾步。“你在那里呆了多久？”

“很久，我也不知道有多久。”

“那你平時靠什么生活？”

“餓了就找果子吃，看到小獸就抓了烤著吃，也沒餓死。”

“你父親還同你說過什么？”

十一盯著阿那看，他表情還有些幽怨。

“他給我看過一個女人的畫像，畫像上的人和你很像，父親說，那是母親。”

阿那上前一步，面對十一。“那你現在看看，我像嗎？”

十一輕輕嘆了氣，目光掃過阿那的臉，那個淡金色的面紋格外耀眼，他氣鼓鼓的撇過臉去。“不像。”

十一不愿意承認阿那就是畫像上的人，如果阿那真是媽媽，不會狠心把他抓去挖礦的吧，他是有些怨恨的。

阿那見他這么頑固，卻是有些高興的，達爾家終于出了個有脾氣的。

“喬耶走的時候你還小吧？看實驗室里的灰塵，怕是也有個十幾年了，我沒說錯吧。”

“嗯。”

阿那也想知道喬耶到底在那里干什么，可是那時候的十一也還是個小孩子，他能懂什么呢？

“看來你一個人也過得很艱難，不過這種日子以后不會有了，我會重新給你一個身份，名字也要改一個，就叫十夜吧，怎么樣？”

阿那起的名字，總是很隨意。

十一抬起幽怨的小眼神看著阿那，也許他是想再確認一下，究竟她是不是畫像上的人，如果阿那真的是媽媽，為什么不過來抱抱他。

“你問完了，該我問你了。”

阿那背過身去，暗自偷笑，她喜歡這種性格。

“你問吧。”

“我是誰。”

喲，還挺會問問題。

“呵，其實我也想知道你是誰，起先我還把你錯認為喬耶了，我現在只能告訴你，喬耶不在了，他離開你之后就出事了。”

“不在了？”聽到阿那這樣說，十一一下子就哭了，“你騙人，不會的，不會的。”十一內心的悲憤突然爆發出來，頃刻，淚如雨下。“不會的，你騙我的，他說過會回來接我的，你騙人！”

原來，支撐十夜獨自在荒野中活下去的信念，僅僅是一句“我會回來接你的”。

十一哭得這樣無力，好像想把這十幾年經受的黑暗和孤獨都一并釋放出來，他太難受了。

十夜絕望了，他順著墻壁慢慢往下滑，蜷縮在一邊，把頭埋在膝蓋里，抽泣著。

阿那看著十一，腦海里拂過一個畫面，她第一次見到達雅的時候，小小的身軀蜷縮在角落里，把頭埋在膝蓋里害怕地發抖。

得知唯一的親人已經離去，唯一能支撐他活下去的信仰也已經崩塌，這十幾年的堅持和等待終究換不來一聲“我回來了”，十一崩潰了。

阿那心軟了，淚水也在眼眶里打轉，她走上去，蹲下來伸出手摸摸他的頭。“好了，別哭了，你就當我是替他來接你的，以前我也并不知道你還留在那里，你父親不是故意把你丟下的，如果他沒出事，也一定會馬上回來接你的，你原諒他好嗎？當然，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替他照顧你，好嗎？”

十夜努力收住了抽泣，抬起頭看著阿那。“那……你可以……抱抱我嗎？”

看著滿臉淚水的十一，還有他渴望的眼神，弱小無助又充滿渴望的眼神，阿那終于破防了，這孩子太可憐了，她點點頭，給了他一個從未有過的擁抱，太溫暖太及時的擁抱，十一那顆快要熄滅的心重新被點亮了。

德潘走到辦公室門口，看到兩人蹲在地上抱在一起，趕緊轉身走，想想還是不進去打擾了。

阿那聽到門口有腳步聲走近了，接著停了一下又走遠了，想必德潘路過看到了。

阿那回了個神，捧起十夜的臉給他抹掉臉上的眼淚。

“以后不許哭了，我不喜歡小孩子哭。”

十夜好像是找到了新的心靈依靠，他迅速抹了一把臉，點點頭。

“你要是還哭，再回去挖礦。”

咦？剛才還好好的！你嚇他干嘛？

十夜搖搖頭，突然，他的肚子發出很大的聲音，咕嚕咕嚕……咕咕嚕嚕……打鼓似的。

這……也太尷尬了……午飯才吃沒多久啊！

“哎，我讓他們別給你吃太多，也沒說要把你餓死啊！”

“不是你讓他們折磨我的嗎？”十夜的眼神又幽怨起來。

“你在那邊有上頓沒下頓的，突然給你吃多了你會生病的！懂不懂啊！”

“那你到底是不是媽媽？”

靈魂拷問！

阿那嘆了口氣，不知道怎么解釋。“唉，這個問題很復雜，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說。”

“很難回答嗎？”

“很難回答，不過你放心，我會把你留在身邊的，我就是你的親人，以后你就跟著我，好不好？”

十一點點頭。

阿那起身，她不能再看十夜這種眼神了，看多了心里難受。

“你身上的傷也好了，待會兒我讓人給你換一身新衣服，我那里缺人手，你先去衛兵培訓部上學去，再好好學學規矩，我是三十六區的家主，這里的一切都屬于我，所有人都得聽我的，你也一樣，所以……以后不許哭，也不許再用這種眼神看我，明白了嗎？”

十一聽說自己終于不用再挖礦了，趕緊站起來。

“還有，因為你父親的事情我還沒有查清楚，你在那邊的事情不要告訴任何人，也不要和任何人提起喬耶這個名字，如果有人問你，你就說自己是游蕩者的孩子，知道嗎。”

“知道了。”

“那好吧，從現在開始，你就是十夜，是我三十六區的人，以后要是有人欺負你，報我的名字。”

“你叫什么？”

“依斯阿那。”

阿那可不是心血來潮要收養十夜的，她覺得喬耶不會平白無故在外面做復制的工作，莫非是有什么重大的突破也說不準，而且十夜長得太像喬耶了，像喬耶就是像蘭喬啊，他的眼神和蘭喬太像了，阿那差點看走神。

當然阿那也不忍心再讓他去挖礦了，原本也就是想沉一沉十夜的性子，畢竟他用武器對準過自己，現在看來，喬耶確實也對十夜和喬里是一樣的，都稱為自己的孩子，這里面究竟有什么不一樣的地方，阿那想查清楚。

阿那只知道，當年喬耶在繼承遠古記憶之后沒多久，他駕駛的飛行器就出了事故，現在又發現了他的實驗室，還有這個當年被留下的孩子，喬耶沒有帶走他，而是讓他把自己藏起來，說明喬耶當時是在躲著誰，她很想知道其中的緣由，對于喬耶死于意外事故的說法她是不信的。

阿那找到德潘，讓德潘過兩天去亞齊開會的時候把十夜帶去衛兵培訓部，一轉頭看到門薩走過來。

“這幾天在這里幫忙，把你累壞了吧？”阿那揣起胳膊細細打量門薩。

“不累不累，辛苦老大跑一趟了。”門薩很規矩，給阿那行禮。

“老大也是你能叫的？”阿那斥責。

突然被阿那噎了一句，門薩迅速在腦海中翻找對阿那的正確稱呼。“在我們那里，對您的稱呼應該是女王陛下！”

說著，門薩單膝跪地，行了個大禮。

阿那一下子就被門薩逗笑了。“哈哈，好了好了，起來吧，看你這么乖，咱們就不計前嫌了，你回去吧。”

其實阿那也是個好說話的，她不太喜歡和小朋友計較這些事，可是門薩偷偷看了一眼旁邊的德潘，想讓德潘幫忙說上一嘴。

“老大，門薩說想留在三十六區。”德潘其實也想讓門薩留在三十六區，他覺得聯盟軍的人留一個比較好，以后大家有事情也好說話。

門薩立刻露出期待的眼神望著阿那，他在期待一個肯定的回答。

“你要留下？”阿那很意外。

“是，我想留下，可以嗎？女王陛下？”

“讓我猜猜，嗯，就算你回去了，可能也抬不起頭做人了吧？是嗎？”

“是。”門薩很難為情，低下頭。

“沒關系，你既然想留下，我也不是不能容你，只不過，咱們這里不像別的區，我也不是個好交際的家主，你要是想大展宏圖什么的，怕是沒有方向呢。”

“三十六區雖然在外區，但是這里人杰地靈，女王陛下也是英明神武，德潘將軍也對我很好，我覺得這里就像家一樣，很溫馨。”

不知道門薩是怎么把這些話說出口的，嘖嘖。

“德潘，你給他吃藥了？”阿那覺得不可思議。

“呵呵，沒有沒有，他這幾天可是忙壞了，軍備的事情他干得不錯呢！”

“噢，這樣啊，既然你能幫上忙，也不至于埋沒了你，你就先在德潘手下做事吧，職位薪資什么的就讓德潘給你安排吧。”

“謝女王陛下！謝德潘將軍！”

“不過你嘛，最好還是能到我基地來，我基地里太缺人手了，等你忙完了軍備的事就過來，怎么樣？”阿那也是很會算計的，門薩是皮賽羅的小舅子，只要拽住了門薩，聯盟軍也不會再來找茬，這是個好主意。

“是！”

看門薩那乖覺的樣子，阿那就很想笑，莫不是德潘給他吃了什么猛藥，他居然如此乖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