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轟！

炮火在周圍轟炸著，包裹著塵土撲在一個又一個戰士的身上。吳老三看著趴在挖好的戰壕里，四顧看著周圍這群鄉親，相對于自己年過40的漢子而言，周圍的弟兄里，大都是十七八九歲的娃娃。

看著一個個年輕的臉，混雜著血和汗，夾著泥土，像極了老家里的花貓。他們眼里的光，在這漫地的炮火中，混著恨意愈發的明亮。多次想撤退的命令，礙于著灼人的目光幾次三番的開不出口。

“是啊，孩子們都沒想過要走，我這大的人勒，咋還越活越回去了呢。”

吳老三心里的掙扎身邊的同鄉是無法知道的，打不贏啊，看著一步一步逼近的日軍，吳老三心里明白的。看著一個又一個站起來還擊又倒下的人，臨死前的目光也死死盯著那群狗日的。

抬頭望了望了鬼子身后，村子的方向，往日的熱鬧和安寧就像一幅年畫似的在他心里劃過。

吳老三深吸口氣，對著周圍大聲的喊著：“娃娃們先撤退，三十往上的，跟俺往前沖，幫娃娃們斷后！”

周圍人抬頭看著這位平時有點憨憨的大伯，從他們的護鄉隊隊長戰死了之后，就是他資歷最老。平時也不怎么說話，可大家對他的敬重從始至終的沒變過，從十幾年前跟著老隊長打土匪，到現在的打鬼子，這個老人一直都在第一線不曾退縮。

幾個娃娃兵執拗的爭辯不肯離開，更多的人開始附和。現在擔任隊長的吳年看了眼吳老三，發現對方也在盯著自己。周圍的隊員還在還擊，鬼子的子彈還是那么的密集。就在這樣的環境里，吳年突然覺得什么都聽不見了。

因為他明白了吳老三的意思，留下火種，面對死亡。

吳年不是第一次跟死亡對視，可是這是第一次這么近這么清晰的感覺到它的存在。深吸一口氣，壓抑著對死亡的恐懼，因為有些東西已經超越了死亡的本身。想起自己的婆娘和母親被鬼子的子彈打穿的模樣，想著平日里那些現在看不見的鄉親們，他覺得他們那么的近又那么的遠。

他突然的開口，壓下了一群在還擊又在堅持的孩子們，他說：“聽二伯的話，你們快走，我們贏不了的，報仇的事，就要交給你們了。”

孩子們還想爭辯，吳年又大聲的說道：“還不懂嗎，你們才是未來，你們活著，吳家村才能活著，如果你們也跟著我們一起死在這，那吳家村也就沒了，走吧，再長大些，再強大些，再為你們的父母和我們，把這群王八蛋，殺光！走啊！”

吳愧看著自己的父親，淚水止不住的流，他明白父親說的是對的，他應該離開，只有活下去才有報仇的機會。父親的目光掃到他時，停留的意味是不舍還是鼓勵，他不明白。再次對上父親的目光時，耳邊想起父親說的那句走啊，又那么的撕心裂肺。

吳愧用袖子抹干臉上眼角的淚水，跪下對父親磕了三個頭，拿起身邊用破布條綁好的槍，轉身跑了出去。吳年欣慰的笑了笑，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娃娃也長大了啊！

看著吳愧的離開，周圍的娃娃在周圍漢子們的轟攆中離開，他們每一個人離開時，都握緊著手中的槍，眼中的淚也涑涑的滑落。吳年就這么目送著他們離開，這是他們最后的希望，就像馬上要升起的太陽一般。

吳年深吸一口氣，大聲的喊著：“弟兄們，往前沖吧，家就那里！”

吳愧不停了的跑著，聽見父親豪邁的話語，淚水又留下來。

1936年5月1日，哈爾濱周圍一個不知名的村落，吳家村被日軍所滅，包括民兵連吳年在內600余村民無一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