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陽短時間內就分析到趙錦芒的困局。

閆肅同樣是個察言觀色的好手：“對，張淼老師的履歷有一筆濃墨重彩，他幫助楊青嵐從《兒女在家》的小雪這個角色走了出來，重新在市場找到定位，可以算是成功轉型。”

“張淼大哥這么厲害？”江陽挖著冰淇淋的動作停頓下來，目露疑惑。

想起初見，是在凱威酒吧。

當時的張淼遭受到華龍兄弟高層的排擠，以及手把手帶火的陸子芃的質疑，流露出脆弱的中年男人的疲態。

興許是第一印象的緣由，他就把張淼在業內的地位看得——不說很低，至少是看低了一些。

果然，趙錦芒搖頭說道：“你呀，身在福中不知福。不止張淼老師，趙勝男老師不遑多讓。沒對比就沒傷害，你以后就知道了。”

江陽不置可否，默默想著心事，重新思考張淼和趙勝男的形象。

三個人像是相熟的老友，誠摯熱情，氣氛十分融洽。

晚上起身去鳳凰古城，明天才開始拍攝，三人都是卸下工作，開懷暢聊。

正聊著呢，一個工作人員興沖沖地趕來，附在閆肅耳邊低語。

閆肅不斷點頭，然后對著江陽和趙錦芒說道：“兩位，來活了！”

江陽和趙錦芒面面相覷。

“要補拍嗎？”趙錦芒問道。

“別慌，配合官方的宣傳號發個短視頻，”閆肅安撫道。

在回紅星賓館的路上，兩人了解到，劇組已經在全平臺注冊「探探詐騙王」的電影宣傳號，發布相關資訊和花絮，給市場預熱。

前幾天已經公布了趙錦芒作為主演的訊息，那條短視頻不溫不火，都是她的死忠粉在留言慶祝。

昨天，江陽也看到了電影宣傳號在介紹第二位主演是尹可寧，點贊和評論比趙錦芒強了幾分，也是強的有限。

等回到紅星賓館的展廳，江陽發現龍帆和劇組的工作人員在熱烈交談。

看到這個場景，江陽心想：拍短視頻宣傳，八成是這貨的主意吧！

龍帆是個不折不扣的社交牛逼癥患者，走到哪里都能交上幾個朋友，自來熟的性格極為討喜。

不一會，江陽見她喜滋滋地跑來：“等下要拍在微拉格很火的光劍變裝，你們的服裝穿搭由我負責！”

“光劍變裝？！”江陽舔了舔牙齒：“不露肉吧？”

“本來我的建議是你可以展示身材，但是被副導演斃掉了，”龍帆語氣帶著幾分可惜：“他說章導肯定不喜歡這種宣傳。”

趙錦芒好奇問道：“怎么突然拍這個？”

龍帆神色自若，淡定說道：“我們中午聚餐的時候，聽負責宣傳的副導演老楊哥提到，電影的前期宣傳效果不行，大家就提了個小建議，不能因循守舊。要緊跟時事！”

“好吧，”趙錦芒無話可說：“剛好也要公布江陽的參演訊息了。”

兼管電影前期宣傳的副導演，人稱老楊哥。

老楊哥對于電影宣傳號的計劃是這樣的：按照近期的話題度，從最低到最高發布參演主角的信息。

他從手下人拿到的順序就是：趙錦芒、尹可寧、江陽、扎雅。

毫無疑問，扎雅風頭正盛，無論是電視劇還是電影，都是當紅人選，顏值和人氣兼具，是電影宣傳號最后的殺手锏。

吃飯的時候，龍帆大言不慚，說老楊哥的宣傳手法太老套了，簡直就是老式PPT，沒人愿意看的。

老楊哥深以為然。

他近來聽‘創新’聽到耳朵起繭了，但是每次詢問手下有什么好主意，看到的都是一群低下的頭顱。

不知為何，他的團隊總是提不出一點建議。

或許，紀律嚴明和缺乏活力及創新是一體兩面吧！

得其一就很難兼顧另外。

午餐時，遇到侃侃而談的龍帆，老楊哥頓時驚為天人，他又根據龍帆的介紹，搜索她的微拉格賬號，發現對方竟然是個百萬粉絲的博主。

而「探探詐騙王」的電影宣傳號，在娛樂圈一眾明星的幫忙轉發下，勉強過了十萬粉絲的大關。

關于電影，章潤澤可是非常重視宣發的。

宣發就是宣傳和發行的總稱，是院線電影不可或缺的一環。

部分影片的宣發費用動輒上億元，結合互聯網營銷和新媒體軟文等多種形式、立體下沉的打廣告。

尤其以賺快錢的大爛片最為典型。

它的賺錢模式是這樣子的：第一步，買下大火的原著小說版權；第二步，請流量明星和演技派影星合拍；第三步，投入鋪天蓋地的宣發；第四步，收割韭菜。

通常，一部電影的大頭在流量明星的片酬和宣發費用：比如說，宣發費用一個億，演員片酬五千萬，其他成本合計五千萬。

成本總計兩個億！

然后挑選一個好檔期，青春電影就選在畢業季，愛情片就選在情人節或者七夕節，反正大爛片的票房一大半就是在短短幾天時間收割的，有點像是節日稅。

最終票房拿到六七個億，和院線等其余單位劃分利潤，一般投資方能拿到總票房的四成，減去兩個億的成本，盈利幾千萬到幾個億不等。

很多人會疑惑為什么院線拿那么多，但是整個華國的千千萬萬的行業本質就是為房東打工，電影制片方和院線的關系大抵如此。

這些行業運作模式，老楊哥心里門兒清。

章潤澤導演劃給宣發的費用上限是三千萬，可見其重視程度。

畢竟，酒香也怕巷子深。

要知道，四個主演的片酬合計才兩百多萬。

他也清楚，章潤澤是忙著拍電影，就暫時把宣發的前期交給老成持重的自己，后期隨時可能會換人。

但是老楊哥不太甘心，他想保住這份工作內容。

自己最大的優點是執行力強、效率高，自己最大的缺點是玩不出新意、和開放創新的互聯網文化格格不入。

老楊哥也就敏銳意識到了龍帆的重要性，虛心向其請教。

于是，江陽和趙錦芒的光劍變裝視頻應運而生。

另一邊。

龍帆喊來了幾個人，介紹道：“我從服裝組借來了中學校服。你們來，快穿上試試大小，合不合身。”

江陽見她身后跟著三個工作人員，有點匪夷所思，不知道龍帆怎么就篡權了。

他拿起藍白相間的校服，見口袋里有一塊紅布，驚奇不已：“還要系紅領巾？”

“不止呢，”龍帆一只手背在身后：“你猜，變身后的你會有什么道具？”

趙錦芒正在比劃校服的大小，比江陽更感興趣：“西裝領帶？墨鏡？皮帶？”

“nope，”龍帆搖頭笑道：“給個提示，和電影相關哦。陽仔，你猜一下。”

江陽剛換上校服，隨口說道：“手銬？”

“啊！”龍帆尖叫：“你看到了？”

“看毛線，”江陽不假思索地說道：“詐騙王最后落網了啊，不是手銬就是囚服。”

“囚服？哎，我咋沒想到呢，”龍帆拍了拍腦門兒，說道：“但是囚服不太行，時間緊迫，借不到了。”

江陽和趙錦芒試穿校服后，各自去化妝間上妝。

很有默契的，變裝前的學生裝扮，化妝師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的斷眉描上。

但是發型短時間不好弄，化妝師想了半天，掏出來一頂棒球帽。

江陽聽從安排，把棒球帽反戴，又抱著一個滑板，走出了化妝室。

……

簡易影棚內，江陽脫下西裝和手銬。

“這就完啦？”

老楊哥點頭：“麻煩的是后期剪輯，你和錦芒可以休息了。”

趙錦芒正在整理發型。

變裝后，江陽穿著西裝革履但是戴著手銬，趙錦芒披著從賓館借來的純白窗簾當作長裙。

趙錦芒走過來，笑道：“化妝一小時，拍照十分鐘。”

“你要去卸妝嗎？”江陽問道。

“我想看他們怎么剪，”趙錦芒望著龍帆那邊。

“一樣，”江陽笑道。

實際上，他有點擔心龍帆在老楊哥的團隊被排斥，就想著待在這里，幫忙照看一下。

其實，趙錦芒是同樣的心理。

她看到自己的助理琪琪跟龍帆據理力爭，生怕兩個人吵起來。

琪琪是個小小只的萌妹子，和龍帆那種高挑的模特比起來相差甚大。

趙錦芒走了過去。

琪琪在訴苦說道：“兩百多張劇照？還要按照色系排列，我可能搞不定。”

龍帆：“但是你提的要求是，既符合電影的宣傳需要，又要點出錦芒從女孩到少女的蛻變。劇照的數量不夠，特效就不好看了。”

趙錦芒從背后插嘴問道：“什么特效？”

她的出現令兩人嚇了一跳。

龍帆等心神鎮定后，說道：“趙老師，您過來看，就是裙擺特效。”

龍帆引著趙錦芒和琪琪向另一間租借的會議室走去，江陽緊隨其后。

會議室的門打開，里面有五六個正在用筆記本電腦辦公的工作人員。

四個人走到一個工作人員身后，龍帆請求他展示裙擺特效。

工作人員噼里啪啦一頓亂按，畫面上，出現了一個模擬的少女形象。

同樣是身穿白色長裙，裙擺很大，向外延伸，足足占據了畫面的四分之三以上。

“好像九尾狐，”趙錦芒眼睛一亮：“哎，裙子后面那些方格子是用來干嘛的？”

“那些都是劇照卡槽，”龍帆說道：“可以把劇照的數據導入，到時候特效就是你以前參演的畫面在裙子上，寓意是用過去編織成了現在。”

“這個創意好，”趙錦芒十分滿意，她腦袋快鉆到屏幕里去了：“而且特效好逼真，裙子飄動搖擺的方式和真的一樣，不是簡單的機械循環。”

“那可不，”龍帆有些得意：“這個動畫特效是我從魔方科技買的，花了我快一萬塊。”

魔方科技？

江陽心頭一動，貌似就是《戀愛實錄3》補位男素人之一的姚智所在公司。

他們居然有客戶端產品。

“行，”趙錦芒問道：“那這個特效能用視頻嗎？就是裙子上，我參演過的視頻片段同時播放。”

“可以啊，最多支持一百個視頻和五百個圖片，”龍帆說道：“但是素材不好找啊。琪琪也說，你們沒有特意存儲過去的劇照。”

“我幫忙找，”趙錦芒拍了拍琪琪的后背；“咱們一起！”

“加上我，”江陽舉手。

……

京都師范大學。

嬌媚少女和林瑯以及她的男朋友趙榮在食堂吃飯。

“晚上去凱威酒吧，你和你室友們說啦？”林瑯問道。

趙榮：“說了，他們都在夸你給力。”

“給力……”林瑯無力吐槽：“能不能換個詞？”

“嗯——牛逼？”

林瑯目露殺氣。

趙榮：“嗨，他們一群單身狗要是會說話，早就脫單了。咱們甭搭理他們。”

林瑯這才作罷。

嬌媚少女問道：“你為什么要帶上他室友啊？”

林瑯：“我和榮哥確定關系后，榮哥請我們宿舍全體女生吃海底撈了啊，禮尚往來，我這不得回請？”

“哦——”嬌媚少女贊許道：“不愧是新時代女性。那怎么沒請我吃飯？”

林瑯：“你這一頓刷我的校園卡。再給你打兩斤白米飯，夠你吃不？”

“滾蛋！”嬌媚少女翻了個白眼。

她低頭看手機，翻動了下微拉格視頻，推薦系統深知其喜好，當即推送了江陽新出爐的光劍變裝。

“妖妖，你嘴巴長那么大，是真的要吃兩斤白米飯？”林瑯見嬌媚少女目瞪口呆，問道。

嬌媚少女：“江陽果然是演員！”

“嗯？他演什么了？”林瑯微微起身，看著嬌媚少女的手機。

“我看一下，名字叫《探探詐騙王》，好奇怪哦，而且很不正經的樣子，”嬌媚少女把手機遞了過去：“你看，他和趙錦芒拍的光劍變裝。說實話，真的動腦子了。比簡單的賣肉強多了。”

“我看看，”林瑯接過手機。

旁邊的趙榮湊過來，把腦袋靠在林瑯肩膀。

嬌媚少女見狀，又翻了一個白眼。

堂堂一米八幾的籃球生，總是在林瑯跟前表現得小鳥依人，沒骨頭似的，戀愛的腐臭味撲面而來。

晦氣！！

林瑯和趙榮已然互相適應，正認真看著屏幕。

首先，熟悉的光劍變裝BGM音樂響起，是那首金屬抒情風的《Infinity》。

變裝前，江陽穿著校服，彎腰腳踩滑板，趙錦芒穿著同樣的藍白色校服，從江陽面前走過，紅領巾在胸前飄蕩。

隨著鼓點音樂鋪墊和女聲吟唱結束，變裝開始！

江陽一身西裝革履，卻雙手舉起，手腕間的鐐銬一覽無余，他只占據畫面右下方的角落。

趙錦芒則是包裹在一大片純白色中間，只露出少女長成的秀麗面龐，一雙靈動的眼睛盯著地上的紅領巾，像是在回憶青春年少的中學時代。

她的身后是無限綿延的裙擺，裙擺之上，有各種劇照和同時播放的劇集片段：《小別離》、《巴啦啦小魔仙》、《少年派》、《流浪地球》、《我的！體育老師》、《快把我哥帶走》等。

最右的邊緣是一行醒目的大字：吾家有女初長成。

“這是《流浪地球》里那個妹妹？”趙榮訝然說道：“已經這么大了，還挺漂亮。”

“啊，這個裙子怎么弄的，”林瑯看了半天，由衷說道：“我也想要搞一個，太震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