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啊，您要不再想想？許氏咱就不提了，可羽飛怎么著也是咱們曹家的根，老三在地下倘若有知也睡不安穩吶。”

二兒媳錢氏看向曹蔣氏，眼底像是一面平靜的湖水。這話丟在平日可能早就被嘈雜聲淹了去。可在這靜寂的祠堂卻清晰地鉆進了在場的每個人耳里。

曹蔣氏沒出聲。朱氏離錢氏最近，看向錢氏的眼睛要噴出火來。錢氏似乎沒有看出朱氏的敵意，沖朱氏嫣然一笑，“大嫂，您覺得呢？”

朱氏深吸一口氣，厭惡地撇撇嘴收回目光，像是沒有聽到一樣扯了扯曹蔣氏的胳膊，沒有答話。

族長點了點頭咳了一聲，“你們的家事我不干涉，你要將許氏逐出宗譜，我現在便可依了你。只是羽飛沒做錯什么，也跟著逐出族譜實有不妥。”說完看向右座上的三位男子。

中間的方臉大漢和左右兩邊的人商量了之后看著族長說道：“確實不妥，不如直接給羽飛立戶，一來和蔣大娘沒了干系，遂了大娘的意。二來也對得起地下的淮左了。”

“許氏母子這些年多虧蔣大娘悉心照料才能走至今日。也承蒙老大媳婦和你們大家伙兒的幫襯。如今羽飛也成年了，這么做你們沒有異議吧？”族長的目光在眾人臉上一一掃過。

曹蔣氏眾人聽族長這么說大多面紅耳赤，朱氏滿肚子的話來不及說都堵在嗓子眼蔫下去了。

族長的眼神在燦雪身上停下，“你就是許氏救來的丫頭？”

燦雪往前走三步，拱手屈膝給族長行了個大禮，然后起身站好回答：“小女周小雪見過族長。”

族長點點頭又看向曹蔣氏問道，“蔣大娘，你看看若是分家的話是要打算怎么分呢？”族長臉色已經不像之前那么僵硬了。

“按人頭分吧，山陰邊的二分白田，靠牛角洼的二分水田就都給她們吧。房屋仍是之前的靠邊廂房，她本來也沒和咱一個鍋里吃飯。”曹蔣氏幾乎沒做太多思考就做出決定。

這兩塊地幾乎是算不上正常的田。山陰邊的白田地勢太低，向北，又在山腳低洼處，種耐旱的作物卻不見光，種水稻這種喜水的卻又沒有水源。

牛角洼的這塊水田名義上是塊田，原本是曹家人開荒出來的，后來見地勢太低，常年積水，水稻種下去收成太差，浪費人力種子，就沒有再管它了，現在能當正常田分給許氏，和逐出去沒有兩樣，蔣氏心里暗喜。

“你怎么看？”族長皺眉看向許氏。村里的每塊地方族長了如指掌，蔣氏這么欺負人，族長心生厭惡。

許氏點頭表示滿意。

“那就簽字畫押！”方臉男子起身，走到大堂右邊的一張長桌后，用鑰匙開了抽屜，筆墨紙硯小心從抽屜里面取出，擺放在桌面上。

族長指了指燦雪，“你，來給我研磨！”

燦雪在眾人驚訝的眼神中走到族長旁邊，拿起硯臺。

毛筆字她見的不少，院長給孤兒院的孩子們開的第一節課程就是毛筆課，每次犯錯之后罰抄寫數她抄的最勤。最后竟練出了一手好書法，她自己也沒有想到這毛筆字還能有用的到的一天。

族長寫了一份分家合約，自此許氏母子留在大族宗譜，獨立一戶。加上田地契約，總共是三份。

“你，一份抄三遍！”族長點了點桌面上的合約。

燦雪點頭，接過毛筆，埋頭開始謄抄。

堂下的眾人已是目瞪口呆：這女子會寫字！奇聞！

族長撫著發白的胡子，不時點點頭，眼里透出贊許的目光。這女子如果真如預言所說，那他身上的擔子就能減輕不少了。

燦雪寫完將毛筆雙手遞回給族長，族長接過毛筆，像是故意碰到了她的指尖。她一陣厭煩，莫非這族長不是正經人？她忍著惡心抬頭看了一眼曹問川，電石火光之間，族長額前一團綠色的光點閃了幾下，燦雪以為自己看錯了，又看了一遍，確定族長眉心處有一個綠色光點。

族長額頭前有綠色光點？難道這族長被綠了？那族長夫人背著他干壞事？燦雪像是發現新八卦似的在心里各種揣度。

簽完分家合約之后許氏就不再是曹蔣氏家里的人了，成了單獨的一戶。

各自收好合約，分家完畢，正當大家紛紛向族長告辭回家的時候，朱氏的聲音又響起來，“族長，我還有事要說。大家先不要走。”

“什么事？”族長眼底閃過一絲不耐煩，邊將筆墨紙硯小心放進抽屜里。

“這個丫頭片子不姓周，應該是姓陸，她可能是護國大將軍的女兒陸燦雪。”

朱氏的一番話讓眾人吸了一口涼氣，族長卻面色平靜，依舊看著朱氏，似乎在等她往下說。

“我們應該把她交給官府，送到護國將軍府里，也算是做了好事了。”朱氏硬著頭皮接著往下說。

“你這么確定的話為什么之前不說？”族長看向燦雪，“你剛剛不是說你叫周小雪的嗎？”。

祠堂里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燦雪，燦雪感覺再這么被盯上幾分鐘她估計能自個燃燒起來。

“不知道大伯母為什么說我是那什么小姐。”燦雪口頭這么說著，心里卻在打鼓，依照記憶里發生的大小事，她現在回府等于是找死，那劉姨娘恨不能立馬結果了她以絕后患。

“我有證據。”朱氏邊說邊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紙出來，“每個縣衙只有一張，今天早上我哥給我的，現在既然咱們是兩家人了，這個秘密我也沒有必要再藏著掖著了。”

她將紙打開，燦雪的畫像躍然紙上，不得不說，這畫畫的人一定是一個功力深厚的寫實派，就跟拍的照片一個樣，這是什么破朝代，繪畫技術真是登峰造極。

“一模一樣，眼前這位就是陸小姐。”眾人指著畫像和燦雪對比，連許氏都認定燦雪就是畫像上的人了。

“她不是。”族長威嚴的聲音打斷眾人的噓聲，“陸家大小姐今天中午確認身故，遺體已經找到。”

燦雪一驚，如果陸小姐確認死了，那她是誰？

“不可能，今天早上我和我哥碰過面，如果真的找到了，我哥會告訴我的。”朱氏立刻反駁。

“你現在可以再去問問你哥。”族長說完看了一眼燦雪，面無表情地拂袖往祠堂后院走去。

“世上真有這么巧？長的也太像了吧。”

“第一次看到這丫頭就感覺不對勁，細皮嫩肉的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不過話說回來，這丫頭這么蠻橫，根本不像大家小姐。那儀態一看就不是什么候門貴女。”

“是，是是，也沒禮貌。見著男人都不知道回避讓路，就直愣愣迎上去，你們看到剛剛她看族長的樣子了沒有？沒家教的東西，不可能是陸將軍家的小姐。”

眾人議論紛紛，燦雪只感覺全身發冷，她覺得她掉進了一張巨網里面了。

她以為陸家想找到她然后除之后快，她只需要躲好，待到羽翼漸豐找到母親的死因給母親洗清冤情了再殺回去就可以了，她未曾料到她們會直接將她除名，連遺體都給她造出來了。

世上果真有長的這么像的人嗎？陸家在幾天之內就能找到替身當成她的遺體，這個熱鬧不去湊湊實在有點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