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記住。”楊一霖沒有直接解答我的疑問，而是很嚴肅地對我說，“奇門八脈的人，永遠不會用無辜人的血來給自己鋪路，不管什么時候。”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在告訴我，這些尸骨，與風水一脈的祖師爺沒有關系。

但是我能信嗎？那些怨氣還在沖著我的頭腦，我看著站在我面前的楊一霖，恍惚間把他看成了在外面的甬道上見過的，那位祖師爺。

把他推下去！

我腦海里忽然閃過這么一個念頭，不知道是我自己的，還是那些死去的人們的。

“真的。”

楊一霖應該看出來了我現在的想法，但他沒有露出半點害怕的表情，只是認真地重復了一遍。

我沒有接話，本意上，這些事情應該已經和我沒什么關系的，這么多次被影響，不用藥物刺激也能勉強讓我意識到自己現在的狀態并不完全正常，還不如不說話。

楊一霖的目光似乎是透過了我，起碼看的并不是“我”，忽地，楊一霖唱起了歌。

那應該不是歌，更像某種古老而神秘的儀式上念起的頌詞，時而高亢，時而低沉，卻有著一種很強的意念，讓人聽到之后不由自主地心情平靜，甚至有些昏昏欲睡。

這唱詞的發言也很奇怪，并不是我們平時說話的強調，而是遵循著某種古律，但我還是能聽出其中的一部分意思，正是此刻我們腳邊上那塊小石碑背面刻的字。

就連我能感受到的怨氣都在楊一霖的聲音里平息了不少，至少，沒有讓我再產生對楊一霖動手的情緒了。

“這是什么？”

我恢復了對自己身心的掌控權之后立刻開口問到。

楊一霖卻沒有回答我，唱詞沒停，手上又從包里取出了一張符紙。

我立刻意識到他這次是要來真的了，因為那張符紙的樣子我很熟悉。

和楊一霖留在黃河之下的那符是一樣的。

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楊一霖認真地在黃紙上畫符，之前幾乎都要把眼睛閉上了，信手一揮就是一張，到底是真的有作用還是對自己的心理暗示著實難說。

但此時，楊一霖眼神卻很認真，是那種全神貫注的認真，只看得到手上的黃紙，上面還什么都沒有。

“山精木魅，往復來兮......”

楊一霖拉高聲音說了一句，然后我驚訝地看著，黃紙上慢慢地現出來一道筆鋒。

銀鉤鐵畫，遒勁有力，一看就是書法大家才能寫出來的。

我恨不得把什么天眼地眼陰陽眼都睜開前后繞著楊一霖看上一圈，可事實明明白白地告訴我，在我面前的，只有一個楊一霖。

見了鬼了......

的確是見了鬼了，甚至還沒見到鬼。

楊一霖的動作沒有因為我的驚訝而停下，隨著他一聲一聲的念出來，那黃紙上面的筆畫也越來越多，看上去越來越像我見過的那一張了，但肯定又不是完全一樣的。

楊一霖的語速漸漸地快樂起來，我也開始聽不懂他到底在說什么了，唯一能直接見識到的，是符紙上面的變化。

那銀色的筆跡上，竟然浮現了一線血紅。

我還以為是我看錯了，但楊一霖臉上也顯然露出了驚愕的表情，接著，右手在自己腰帶上一抹，用手指在符紙上龍飛鳳舞地畫了起來。

鮮紅的血流淌在紙面上，我這才發現，楊一霖剛剛那一下竟然是把自己的手指給劃破了，現在的架勢分明是在寫血書。

我知道他遇到了麻煩，但不知道該做點什么，楊一霖看上去也沒有需要我幫忙的意思，當然，更可能的是，他現在連個眼神都沒空分出來暗示我。

不知道楊一霖的血是不是也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那符紙看上去只有薄薄的一張，卻完全透不過楊一霖的血，反而讓它們在紙上亂滾，竟然也能自發地形成一幅圖案，還是每個人都很眼熟的圖案。

太極陰陽魚。

而符紙上的銀色筆畫竟然也動了起來，成了陰陽魚的里面的填色。

這是什么技術？我瞪大了眼睛，小時候看過戲班子的把戲都沒有這么天衣無縫。

楊一霖猛地一收手，把畫了陰陽魚的符紙狠狠地拍在了腳下的石橋上，位置，正好在石碑的旁邊，而在橋面的正中間。

我似乎看到一個巨大的陰陽魚虛影出現一瞬，直接籠罩了整個大殿，隨后沉了下去。

骨骼破碎的聲音此起彼伏地傳來，冷光棒被坍塌的碎骨帶著一點一點被埋最下，很快就看不到什么光亮了。

楊一霖這才松了口氣，身形劇烈地搖晃了兩下，像是要直接從橋上栽下去。

我嚇了一跳，連忙伸手扶住他，楊一霖反應卻很快，一把按住了我，緊張地說，“別亂動！”

他說話的時候眼神一直盯著我的腳下，我不明所以地跟著看過去，發現自己差點踩上楊一霖剛剛拍在那里的符紙。

那符紙現在看上去就是一張普通的畫了個太極圖的黃紙了，如果不是剛剛那些奇異的現象接連出現在我眼前，我只會把它當成哪個江湖騙子粗制濫造的作品，因為之前的銀鉤鐵畫，復雜筆畫都看不見了。

“小心不要踩到，我們走吧。”

楊一霖看上去很快就恢復了過來，對我擺了擺手。

我小心地避開了符紙，和楊一霖繼續朝著對岸走過去，才邁出去一步就已經意識到了哪里出現變化。

腳下不再是那種仿佛能夠吞噬一切的沉黑了，而是鮮明地暴露出本身的高度，和里面橫陳的白骨，只是現在，那些白骨也都枯朽的不成樣子。

我試探著感受了一下，連一絲怨氣都感受不到了。

“你這是把他們給超度了？”

我知道這好像是和尚才會用的術語，但我實在想不到什么形容比較適合現在的狀況。

“差不多吧。”楊一霖的聲音聽上去像是在苦笑，“本來不打算管的，你這個體質啊......真是害死隊友不償命。”

怎么就扯到了我身上？我正想追問，前方，忽然傳來沉悶地一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