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李密欺人太甚！”李世民年少氣盛，得知輜重營被燒毀了一部分，頓時勃然大怒起來。

李建成倒是十分沉穩，他擺擺手，道：“敵人已經撤回了北邙山。”

“大哥，這口惡氣，就如此吞下去嗎？”李世民問道，自從隨著父親從晉陽起兵以來，一路上頗為順暢，去年底，李世民獨自領兵，更是擊敗了薛舉之子薛仁杲，這讓李世民的信心得到了極大的提升，認為天下群雄，不過如此。

薛舉父子縱橫隴西，那薛仁杲更是號稱萬人敵，區區李密，一個老頭子，即將入土的家伙，李世民又有何懼？

李建成究竟年紀大一些，考慮得比較多，他踱步思考了好一會，道：“偷襲大營之人，確實是退到了北邙山一帶，那里是李密的大營。但這件事情，有些令人奇怪。”

李世民正要說話，這時，門外傳來了聲音，道：“世子，探馬來報，瓦崗軍以裴行儼為先鋒，率兵數千，正朝著我軍大營殺奔而來！”

“嗯？”李建成眉毛一揚，這李密當真殺過來了！

李世民聞言，大怒，喝道：“大哥，我出去看看！”說著，不等李建成應允，就大步走了出去。

上春門以西，夜色中，城墻上，楊侗負手而立，目光朝著城外看去。

盡管由于天色的問題，楊侗看不清楚城外的情況，但他依然在努力地看著，因為這一場設計，關系著洛陽的前途，關系著楊侗的下一步計劃。

給李建成送酒送肉，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真正的目的，是要麻痹李建成，表達出善意，然后令人假扮成瓦崗軍，偷襲李建成；同時，又派人假冒李建成的關中軍，偷襲李密的瓦崗軍！

事情成與不成，要看羅士信與龐玉，是否能偷襲成功。

天色慢慢地亮了，龐玉帶兵沒有直接從上春門入城，而是繞道西北方，進入了西苑，然后從西城門進入洛陽城。隨后，龐玉趕來稟告。

事情進行的還算順利，至少引起了瓦崗軍的騷動，戰死的幾十人中，都是龐玉從關中帶來的士兵，有著極為明顯的關中人特點，以李密的眼力，必然能看出來。

那么，李密下一步將會如何做呢？楊侗等待著。

“報！”不久之后，斥候回報，說瓦崗大軍出動，先鋒裴行儼率兵直撲關中軍大營。

而李建成方面，同樣派出了數千軍隊，朝著瓦崗殺奔而去。

“好！”楊侗大喜，他令探子繼續打探，而他躲進城樓，享受著里面的溫暖，這樣的天氣，在這個時候，還是帶著寒意，西風吹在臉上，麻麻的。

李世民點起了三千人，準備質問李密，雙方先鋒在芳華苑以北十里處相遇。

裴行儼不敢怠慢，立刻擺開陣型，以防關中軍沖陣。

李世民也不甘示弱，同樣擺開陣型，準備與瓦崗先鋒官廝殺。

兩軍對壘，一場大戰，一觸即發。

李世民站在最前方，大聲喊道：“狗賊李密，可敢出來與我答話？”李世民憤怒之極，這個李密，實在是太可惡了！

裴行儼大怒，此人侮辱魏公，等于侮辱瓦崗眾將，但不等裴行儼答話，瓦崗軍中，有人彎弓搭箭，對著李世民就是一箭！

李世民反應極快，他在下風口，聽見弓弦聲響，就知道不妙，急忙低下頭去，箭羽恰好從他的頭上飛過，帶走了他頭盔上的盔纓。

“趙國公！”殷開山心中一驚，急忙喊道。

“我沒事！”李世民抬起頭，一摸頭上，盔纓沒了，想來是被箭羽帶走了。這一箭，若是他慢了片刻，恐怕性命就沒了！

李世民大喝一聲，道：“豎子，竟然敢暗箭傷人！兄弟們，給我沖！”

雙方雖然扎下陣型，但沒有提前部署拒馬等物，更沒有挖建壕溝，在主將的帶領下，奮力廝殺了起來。

瓦崗軍作戰經驗豐富，更有悍將裴行儼，即使李世民十分厲害，也抵抗不住，殷開山與他一起抵擋裴行儼，才堪堪打了一個平手。

數千士兵在平地上廝殺著，喊聲震天。當隨后而來的李密、李建成看見這一幕，只得派兵穩住兩翼，同時添兵前線。

“報！”洛陽城頭，斥候把瓦崗軍、關中軍正在廝殺的情況，連續不斷地回報著。

“殿下，無論是反賊李密，還是反賊李淵，都是狼子野心之徒，如今他們互相廝殺，那是最好不過。”城樓中，龐玉說道。

楊侗沉吟了好一會，道：“羅士信撤回北邙山，為何還不見回來？”

“或許，羅將軍有其他考慮。”龐玉說道，他在撤退的路上，并沒有看見羅士信的兵馬。

楊侗頷首，道：“這一次，只是讓李淵、李密互相猜疑而已，他們都不是笨蛋，吃虧最多一次。”

楊侗一邊說著話，一邊令人燙了酒來吃，幾角酒下來，身體暖洋洋的，十分舒服。

這個時候，羅士信帶著余下的四百多士兵，登上了一處山頭，站在高處，極目望去，就見東南方向，人頭攢動，塵土飛揚。

“羅將軍，他們殺起來了！”一名親兵指著前方，臉上帶著喜色。

這些個反賊殺起來了，是好事，不枉犧牲了這么多士兵。

羅士信抿著嘴，仔細地觀察著，瓦崗軍與關中軍廝殺正酣，雙方不斷添兵，并在兩翼逐步加強了防守，很顯然，這一戰，雙方都拼出了火氣。

“隨我來！”羅士信想了片刻，率兵走下山頭，先是朝著西北走去，走了大約三里，再折東北，朝著李密的駐地走去。

李密與李淵，就目前而言，還是李密的兵力占據著上風，所以，偷襲誰，羅士信還是十分清楚的。三軍在北邙山中沿著山道而行，一路上小心翼翼，到了響午時分，距離金鏞城，只有十里左右的路程了。

芳華苑以北，瓦崗軍在裴行儼的率領下，攻勢很猛，這讓李密左右為難。他原本讓裴行儼作為先鋒，只是想要興師問罪，給李建成一點壓力，然后責問他為何夜襲瓦崗軍，了解事情的真相。

如果確實是李建成做的，李密肯定不會饒過他。但讓李密沒有想到的是，雙方的先鋒剛剛遭遇，就發生了大戰，騎虎難下之勢已成，李密唯有繼續添兵，穩定局勢。

賈閏甫站在李密身邊，觀察著局勢，片刻，道：“魏公，李建成不斷添兵，恐怕另有所圖。”

“這豎子，不僅前來搶奪洛陽，更是與洛陽勾搭成奸，他們想要對付我，恐怕沒有那么簡單！”李密陰沉著一張臉。說實話，他并不愿意與李淵撕破臉皮，但李建成卻主動攻擊他，這讓李密忍不下這口氣。

“魏公，李建成增強了右翼的兵力，似乎想要從右邊突擊。”一直在觀察著戰局的房彥藻開口。

瓦崗的右翼，也就是李建成的左翼，那一帶地勢較為平坦，河流較少，李建成調動騎兵，打算沖亂瓦崗陣型，畢竟他兵力不多，如果這樣繼續打下去，李建成非常吃虧。

李世民率領著殷開山以及一千騎兵，正在左翼等待著，尋找戰機。

然而，瓦崗防守嚴密，在短時間內，迅速構建了好幾道防線，地上布滿了拒馬，還放置了許多大樹，阻礙騎兵沖殺，這讓李世民一時找不到合適的機會。

李建成在中軍坐鎮，不斷有探子將消息傳回來。李建成布局穩重，絲毫不給李密機會，雙方幾乎沒有破綻，只能不斷添兵，中間廝殺，隨著時間的流失，戰場上已經是尸體遍地，鮮血染紅了地面，不斷流淌，染紅了洛水。

楊侗站在洛陽城中，看見變紅的河水，不斷流入洛陽城中，他不由心驚，李建成與李密，這是殺紅了眼！想不到只是略施小計，居然讓兩人拼殺到這個局面。

楊侗卻不知，正是裴行儼軍中的那一支箭羽，令李世民勃然大怒，這才引發了雙方的大戰。不然，以李密和李建成的穩重，雙方即使有摩擦，也未必能殺得如此激烈。

李密擁兵三十萬，兵力部署在滎陽、虎牢、偃師等地，金鏞城的兵馬，約有十萬，因為與李建成大戰，他不得不令三軍趕到芳華苑一帶，因此，金鏞城外的大營，人數不多，只留下了一些老弱病殘守衛大營。

羅士信帶兵偷偷摸摸過來，卻發現瓦崗大營中，防備不嚴，不少士兵在門口休息，曬著太陽，一副十分悠閑的模樣。

這個機會，千載難逢！羅士信本身就假扮瓦崗軍，身上的鎧甲都是瓦崗制式，如今見瓦崗軍毫無防備，他立刻帶兵殺入大營。一方蓄謀已久，一方毫無防備。瓦崗雖然人多，卻被打了一個措不及防，登時四散逃竄。

羅士信沒有戀戰，而是令部下點燃了火把，焚燒瓦崗大營，隨后，又帶著一百多人，追殺瓦崗將士，殺死了一百多人，瓦崗軍士兵躲進金鏞城中，羅士信生恐中了埋伏，帶兵撤退。

瓦崗軍大營被點燃，大火越來越旺，還夾雜著濃煙，裊裊朝著天空升起，宛如一條扭動著身軀的黑龍，張牙舞爪地，想要撕破蒼穹。

“殿下，金鏞城方向，燃起了大火！”洛陽城中，奉命在城頭觀察局勢的士兵，突然闖進了城樓，大聲地稟告著。

“金鏞城失火？”楊侗看了一眼龐玉，立刻站起身來，一路小跑，奔出了城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