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們的意見其實和街上圍觀的人一致。

大家都沒見過兩眼發直，躺在地上來回打滾，雙手蜷縮在胸前就好像兩只動物爪子，嘴巴上還往外吐白沫的人。

“這一看就是被黃大仙附體了么！”

“秦道婆呢？這事兒必須得她出馬才行！”

眾人七嘴八舌，議論不斷。

蘇青雪剛要上前，居然府衙派了幾個衙役過來，說是接到了群眾的意見，希望把這個中邪的人收押起來，趕緊讓官府出面請個擅長驅邪的，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其實府衙里的仵作大叔聽了就撲哧狂笑，這一聽就是俗稱羊癲瘋發作了。

只是鎮子上大夫稀缺，幾個在藥鋪坐診的大夫都是走街串巷的藥郎出身，只是看得多了，對一些普通病癥有一套方法而已。

這種羊癲瘋的癥狀，這些一步沒離開過鎮子的大夫都沒見過。

因為街上鬧得越來越厲害，他們幾個也摸出來看熱鬧。

有個大夫愛看醫術，沉吟著問其他大夫：“你們說這個人得的是不是羊羔瘋？”

其他幾個大夫在他的啟發下，尋思著關于羊癲瘋羊角風的傳說記載，也有幾分懷疑。

但是沒人敢出面幫忙。

因為鎮子上看熱鬧的人也太多了，瞬間里三層外三層圍了起來，還都嚷嚷說這是個中了邪的。

看手爪子模樣，該不會是被山雞精給附體了吧？

其實羊角風病人發作后，讓他自己緩緩就能好。

但是羊角風患者有一個問題，若是發作比較激烈，甚至口吐白沫，昏迷不醒，通常會讓人擔心一點，會不會在發作的時候不小心磕碰到關鍵部位，或者是不小心把舌頭咬斷，那就會被噴薄而出的血嗆死。

幾個村民見蘇青雪往焦點中心走，都忙站起來幫忙。

有個村民勸她：“青雪啊，你別出頭了。這是中邪了。不是你一個大夫管的范圍。”

蘇青雪感激地點點頭，畢竟是在幫她提醒她。

“這位年輕人應該不是中邪，是得了一種叫羊癲瘋的毛病。咱們若就把他關進牢房里，肯定會有危險的。”蘇青雪說。

她剛說完，就擠開人群走到那患者身前。

這位年輕的患者是鎮上的居民，有人認識他，匆匆去通知了他爹娘和哥哥妹妹，一家人浩浩蕩蕩往這兒撲來。

一聽說要把人送進府衙關起來，頓時哭的哭，吼的吼，鬧的鬧，場面更加不能收拾。

蘇青雪見兩邊各持己見，吵得不可開交，便抬起手臂對眾人喊起來：“各位！這位患者并不是被附身了！他只是生病了！生的是羊癲瘋，老人們應該有聽說的！”

鎮子上的老人都是有歷練的，有幾個立刻點頭，有人說：“這位看著就是羊癲瘋。”

“那該怎么治療呢？”有好事的人問。

“這么小個丫頭片子，懂個屁啊？”

“我說這是中邪就是中邪，小丫頭毛沒長齊呢，趕緊躲一邊玩兒泥巴去。別是沒找到夫婿，大街上看到暈厥的就要撿回去吧？”

話說得越來越難聽，幾個跟著 蘇青雪一起來的村民立刻挺起胸膛，就要沖進人群里和他們打架。

鎮子上的居民都是欺軟怕硬的，見幾個泥腿子要和自己拼命，立刻把嘴巴閉上了。

蘇青雪懶得管那群逞口舌之快的。在治病救人方面，她從來毫不含糊，在患者面前半蹲半跪，先將手帕卷成一團，用力掐著患者兩腮，把嘴張開后，把手帕塞了進去，避免他咬斷舌頭。

接著就開始按壓他的人中，果然，沒過一會兒，這人就恢復神智清醒過來。

蘇青雪舒出一口氣，說：“好了。”

又有好事人說：“小丫頭你說好了就好了，這人萬一已經被黃大仙附身要興風作浪呢？”

蘇青雪頓時來氣，大聲回復：“咱們都是住在鎮子上，平時黃大仙，就是黃鼠狼，你們自己能見到幾個？怎么就一天到晚都奔著成精成仙兒去了？”

那人被她一陣搶白，頓時成了啞炮。

蘇青雪不依不饒說：“其實生活中哪里有那么多妖魔鬼怪，正事兒不干，非要跑到咱么家里來興風作浪？要真有這些精怪，他們每天好好修煉將來位列仙班不好嗎?”

眾人聽了她說的話，居然覺得說的有幾分道理。

那患者的家人都走到她面前，千恩萬謝，還要給她銀子。

蘇青雪見到他們過來時，就仔細打量了一番。這家人并不是有錢有勢的，衣服雖然穿的整潔，其實上面很仔細地縫了幾個補丁。

她擺手說：“不過是舉手之勞，不用給我任何東西了。只一點，羊角風這毛病不能根治，肯定會反復發作。

發作的時候，患者身邊若沒人，很容易受傷，也容易被人誤會。”

患者的父母兄妹都嗯了一聲，紛紛給蘇青雪行禮道謝。

這熱鬧沒到結局，人都沒走，剛才冷嘲熱諷的幾個男人本就是街上的混子，見蘇青雪果然有兩下絕活，取了蓑帽一看，相貌也生的不俗，立刻紛紛贊美起蘇青雪的高超醫術。

蘇青雪也不在乎他們幾個混混瞎吹，等患者和家人都走了，也要往回走。

突然被藥鋪掌柜叫住，那胖掌柜一臉和氣，請她去藥鋪里坐坐。

蘇青雪也就笑著應了。

這回再進藥鋪內室，由掌柜的親自給她泡了一壺清茶，還端來了綠茶做的小點心，清香可口，蘇青雪吃了一口，四周一看，就發現了上回沒注意到的地方。

原來內室掛了一副字畫。

筆走游龍，寫的是酣暢淋漓，一看就是司越澤的字跡。

她含笑看了一回，掌柜的也笑瞇瞇站在后面，很有一點盡在不言中的味道。

“蘇姑娘的醫術高明，老夫早有耳聞啊。”掌柜的笑著說。

蘇青雪只是垂下頭，微微紅了臉說：“都是謬贊。”

掌柜的所謂的醫術高明，自然不會是指那羊癲瘋，因為羊癲瘋不管他再過一回也會自己好的。

掌柜的說的是幕后老板司越澤，在她的精心醫治下有很明顯的起色。

過去司越澤鮮少出門，有一年好多了，任先生帶著少爺去京城轉了一圈長見識，結果回來又病的更重了。

現在少爺時不時出來，到藥鋪轉一趟，不少姑娘看到少爺，都忍不住要問一句掌柜，那位俊俏少年郎是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