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他不知怎的起的極早，哄著我讓他為我梳發，見拗不過他便索性讓他好生打扮一番。

我困極了，有人伺候當真是舒服的，便瞇著眼小睡。只聽撲通一聲，被一下震醒，心中有不好的預感，趕忙回頭發現他倒在地上，

“怎么樣，我給你輸靈力”

“不用了，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再跟在你身后。可惜啊，以后不能跟著了”

我落了一滴淚，這是第一次，原來眼淚是咸的，心卻是痛的。

“父親說的不對，琴有情而瑟無情，扶月，這十年我沒有白等，恕我冒昧，采爾之絲，結吾之發，共結連理。這一次，我真的不能，不能跟著你了”

原來這么多年他跟在我身后是在擺弄我的發，而那日他撫摸我的發，還有剛剛，他想和我共結連理，結為夫妻。

夫妻，我從未奢求過，我摸著他逐漸冰涼的臉，能清楚的感受到溫度在消散，還有好多話沒有說，好多事沒有做，好多地方沒有去。

他才過而立之年，我不信他會棄我而去，便將他放在椅子上，我在椅子前面向前走，用法術驅使椅子跟著我。

可是，椅子在動，我感受不到他在擺弄我的發梢，從前是他收手收的極快我未曾發現。可如今，他的手卻再也不能抬起來。

于是我又將一縷發絲折斷讓他握在手里，卻是如何他都握不住，我不信，試了一次又一次，我不信。

“你是不是不愿意跟著我了，這樣，我想跟著你，在后邊，不會耽誤你的。好不好？你該說 ，隨便你，你說話啊！你說啊！”

太陽快要落山，他的身體冰涼，沒有一絲溫度。他坐在椅子上，我伏在他的腿上，把他的手放在我的頭上，好像他在撫摸我的發絲。

“你沒走，我就知道，你看，夕陽可真美，是不是”

夕陽落山，天暗了下來，沒有月，沒有星，只有云，壓的喘不動氣的云。

我摸著他的眼睛，附在他耳旁小聲道，“你累了是不是，跟不上我了是不是？這次換我等你”

后來才知道我離開的十年他夜夜做錦瑟，燈火幽暗生生的熬壞了眼睛。還有那副身子，是為了攢下在茶樓旁開鋪子的錢便去東城的銀礦里做苦工。

他是樂工，靠的是一雙靈巧精妙的手和一對辨別音差的耳，即使他夜夜做瑟，熟悉手法，但是做苦工的老繭已經不能再精細的雕刻。

六年他掙夠開鋪子的錢便先返回林中的茅屋。他不相信便將自己手上的老繭硬生生的撕下來等著重新長出一副可以做瑟的手。

他不過是有一種信念，苦苦撐著等著我回來。父親曾跟他講過，瑟不比琴，琴有心而瑟無心，其實是琴易動情而瑟不易動罷了，而瑟若是動心動情，便是蠻荒大澤，煞魔神域也攔不住。

他先用十年捂暖了一顆冰涼的心，又用十年等我回來，本想著可以再用十年等我接受他，再用十年和我共度，一生便如此。

他確實暖了我卻也傷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