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玥跟著林平芳進了辦公室里，破敗的辦公桌上攤開著每個學(xué)生的作業(yè)，還未蓋上筆蓋的紅筆。

桌子下面是成箱的粉筆，那是政府給送來的，不過也只有兩箱，今年只有這兩箱。

“老師，我知道這樣給你造成了困擾，我明天不會再來了。”蘇清玥說道，她不想為難林平芳。

“你能和老師說說家里的情況嗎？”

蘇清玥眼眸下垂，“我媽媽已經(jīng)死了，爸爸不知道去了哪里，現(xiàn)在我和弟弟跟著外婆外公住。”

林平芳疼愛的看著蘇清玥，摸了摸她的頭。

溫?zé)岬氖终聘采w在蘇清玥的頭上，還帶著淡淡的雪花膏的氣味，十分溫柔且具有安全感。

蘇清玥眼神更加溫和了，她一向如同披蓋在羊皮之下，隱藏著銳利和鋒芒。

能讓她收起爪牙的并不多，蘇牧是一個，前兩天的劉赤腳是，現(xiàn)在林平芳也能算是一個。

“清玥，你有和外婆說想要去上學(xué)嗎？”林平芳盡量放輕聲音，她始終覺得這個女孩看起來很堅強，卻又顯得那么脆弱，一碰就碎。

蘇清玥點點頭，“外婆說女孩子上學(xué)是沒用的，在家做事就好。”

林平芳眼里閃過厭惡，她摸了摸蘇清玥的臉頰，粗糙且干燥，她將桌子里面的雪花膏拿出來抹在她的臉上，香味侵入蘇清玥的鼻子。

“清玥，這句話是不對得，老師小時候也聽過很多這種話，鄰居的冷嘲，親戚的熱諷。現(xiàn)在不是舊社會了，現(xiàn)在是新社會了，誰都要上學(xué)的，上學(xué)才能走出去。”林平芳和每一個學(xué)生都傳達著這樣的想法，只可惜她一個人力量有限。

“我知道。”蘇清玥明白且懂林平芳在說什么，可惜外婆不懂。

林平芳想了想，“我和你一起回家，我去勸勸你外婆。”

蘇清玥眼神亮了亮，林平芳是個好人，但是外婆興許不會聽。

在這個年代，老師還是很受人尊重的，至少林平芳在村子里一直都被人尊重著。

老師帶著蘇清玥回到周家的時候，曾美萍正在掃地，此時她正罵罵咧咧的，本來應(yīng)該蘇清玥掃地的，但是這死丫頭不知道死哪里去了。

剛看到蘇清玥，劣根性出現(xiàn)，她舉起掃把就要打過去。

“死丫頭！整天不見人影，一到吃飯的點就出來，你死哪去了？不知道要干活嗎？”

她一張嘴，迸發(fā)出的唾沫星子能淹死人。

蘇清玥隨意一動，便躲開了她的打。

曾美萍見他躲開了自己的打，骨子里的蠻不講理散發(fā)來她拿起掃把繼續(xù)對蘇清玥又來了一下。

這次，被一個女人攔下了。

正是林平芳。

曾美萍這才看到除了蘇清玥之外還有另外一個人，那女人長得挺美，看起來文質(zhì)彬彬。

“大娘，你先放下掃把，我是鄉(xiāng)村小學(xué)的老師，林平芳。”

一聽竟然是老師，曾美萍放下了手中的掃把，看著林平芳，她最終還是勉強擠出來一絲微笑，“林老師，怎么有空來這里？是不是蘇牧又搞壞了。”

林平芳笑笑，“我當(dāng)然知道，我這次是為了蘇清玥的事情來得。”

“她？那死丫頭和你說什么了？你可別相信她的話，她撒謊成性了！”

林平芳擺擺手，溫和的說道：“大娘，蘇清玥有沒有跟你說過她想去上學(xué)的事情？”

曾美萍有些不想接話，可最終還是要說話，“這我知道，家里情況不允許，她上不了學(xué)，況且女娃子上學(xué)沒啥用，老師你看看我們蘇牧，這小孩可聰明了。”

“小牧？”曾美萍剛要去叫蘇牧，卻發(fā)現(xiàn)小孩子不在，找都找不到。

林平芳制止了她，“不用了大娘，我今天來就是為了蘇清玥的事情。”

“那你就甭說了，這事兒我可做不了主，況且家里早就決定好了，她得在家里干活。”曾美萍說著就又拿起掃把開始掃地，這幅樣子就是在趕人。

蘇清玥看著她這幅樣子，就知道曾美萍是油鹽不進。

“老師，您先回去吧，我可能不會再去了。”蘇清玥垂著頭，失望色彩油然。

林平芳抓住她的手，示意她安心，同時她又對曾美萍說道：“大娘，您應(yīng)該也知道現(xiàn)在國家多么重視教育，孩子喜歡學(xué)習(xí)是好事情，畢竟您也知道，咱們村子資源貧瘠，什么都沒有， 讀書是一個出路，她以后能走出去看看，可以去大城市。”

曾美萍擺擺手，她可不管這個。

“你別跟我扯這些，俺是農(nóng)村人，就知道種地，要是都去讀書了，沒人種地了，你們吃啥喝啥？是不是瞧不起農(nóng)村種地的？”

林平芳一愣，哪知道曾美萍會說這種話，她急切說道：“大娘，我沒有這個意思，我是覺得有機會可以走出去，當(dāng)然要爭取一下，農(nóng)村人很重要的，農(nóng)民也很重要，這不沖突。”

“那讓你去種地你去不去？”曾美萍齜牙咧嘴，她牙上還殘留著菜葉，常年不刷牙，難聞的口氣讓人作惡。

每次和曾美萍說話，蘇清玥都要忍著惡心，林平芳沒有一點不高興。

蘇清玥看著兩人的對話，她很想將林老師帶走，不想讓林老師在被曾美萍這樣蠻不講理的人懟。

林平芳示意她放平心態(tài)，她擋在曾美萍面前，實在是那雙視線太過刺眼，以至于林平芳都覺得她要吃了蘇清玥了。

“大娘，您可別怪孩子，小孩子只是想讀書。”林平芳說道。

她在小學(xué)就任沒幾年，從未牽扯過這種事情，也從沒和曾美萍這樣無賴的人交流過，現(xiàn)在倒是將蠻不講理四個大字理解的完整透徹。

“林老師，你今天來這里一趟，要是就因為蘇清玥這事，我勸你還是趕緊回去吧，這事兒啊，你做不了主，我也做不了主，她上不成學(xué)！”

曾美萍沒給她留面子，她自然也不再溫和，語氣中帶著諸多強硬，“大娘，你留著這封建傳統(tǒng)思想是不對的！現(xiàn)在都什么社會了，沒聽說過誰家還留著姑娘不給上學(xué)的，咱們村里上學(xué)的女娃子只多不少，你這就是重男輕女，封建迷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