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落田失笑，隨他去了。
趁他們在里頭說話，她關了臥房門讓他們暫時別出來。
之后又在會客室拉了一塊布簾圍住一角，在里頭用空間儀器給蕭十一的血做化驗。
放大鏡下，一只只如小人形的紫色肉蟲在器皿里四處蠕動攀爬，一舉一動仿佛只要撞上稍微尖銳的東西就能劃破它們的皮肉，流出里頭液體。
隨著血液分離，那些蟲似是發覺沒了養分便開始互相撕咬。
肉蟲個頭雖小，卻看得出它們先前已吃得撐腸拄腹。
互相撕咬后，被咬破的肉蟲像是被捅破的液球般，流出的深紫色血液很快覆蓋了器皿中原本的血紅，轉瞬即變黑。
沈落田面色駭然，用銀針挑起一只肉蟲，意念稍轉，空間便出現了提示。
痋毒：嗜血噬魂，控攝術蟲具，畏寒，喜香。
細看之下，發現這痋蟲竟還能隨不同宿主的喜好而對不同的香氣起反應。
也就是說，若宿主平時喜歡用香，實施控攝術之人也能令痋蟲在遇到那種香時引發躁動，讓宿主痛不欲生。
如若痋蟲在宿主體內廝殺，流出的蟲血便會化為劇毒，不至于令宿主立刻斃命，卻是反復活受罪。
這同巫蠱邪術相差無幾。
沈落田神色凝重，將存活的痋蟲收存入器皿留待研究，而后推開臥房門。
那一瞬，躺在對面床鋪上的蕭十一將那錠金子投射了過來。
“給你的便是你的，大男人做什么扭扭捏捏欲拒還迎？”
沈落田正要閃身躲避，孟祌已揚手迅速穩當的接住了那錠金子。
“蕭公子，十兩太多了，何況這是金子而非銀子。”
蕭十一毒發癥狀似乎已消退了些，橫眉時面露威嚴：“你這意思是我的命不值這十兩金子？”
孟祌道：“五張狼皮已抵了一部分。”
蕭十一道：“可你烤的狼肉我已全帶走了。”
程搴蘭瞪大眼睛：“十一兄，你都這樣了還能吃下五條烤狼肉？”
蕭十一回瞪他：“只吃了一條，四條本想帶著路上吃，進城后遇著饑餓的路人便分出去了。”
程搴蘭仍是吃驚，問孟祌：“他真的一口氣吃了一條烤狼啊？”
獨食完一條烤狼肉也是很聳人聽聞的。
孟祌點頭：“嗯。”
他當時也是相當震驚。
這位蕭公子在遇到狼群前已受傷了，跟狼纏斗又幾乎耗盡體力，竟還能一口氣吃掉一條烤狼肉。
蕭十一面色大窘，一時無言。
“大祌哥，這錠金子你就收了吧，他的命矜貴，給你十倍你也只管拿著便是。”
程搴蘭不取笑他了，說完便起身看著沈落田，問道：“沈大夫，如何？”
提及此，眾人面上已沒有方才那般輕松。
沈落田這會兒可算有存在感了，道：“是痋毒。”
蕭十一震驚：“你居然懂那東西？”
很顯然，他已曉得自己中的是痋毒，仍在苦中作樂。
沈落田掃了眼屋子的陳設，發現距他床頭約半丈處有一個小香爐。
她打開窗后上前，手碰爐壁能感覺到余溫，只是里頭的香已燃盡了。
“這是什么香？”
蕭十一皺了皺眉，不大愿意說。
程搴蘭卻答得爽快：“龍涎香。”
蕭十一道：“搴蘭。”
程搴蘭：“十一兄，都什么時候了還有什么好遮掩？說不準你毒發還跟這龍涎香有關呢！”
沈落田隨口道：“這龍涎香不便宜。”
蕭十一眉頭皺得更深。
程搴蘭道：“龍涎香是很貴，便是商賈人家花大錢也未必能買到。你在店鋪或許能看到價錢，但多半沒貨。”
沈落田點頭：“不錯。”
一翻對話下來，就差沒直接問蕭十一的身份了。
孟祌聽出了不對勁：“蕭公子可是燃了龍涎香才毒發？”
程搴蘭驚道：“十一兄喜愛龍涎香并常年使用，連他身上的玉玨都是龍涎香熏過，佩戴時走路都有一股龍涎香的氣味，如若是龍涎香，那他豈非……”
沈落田挑眉。
這是多親近的人才能發現這些細節。
孟祌道：“無怪乎前日我在山里遇見蕭公子時他也是毒發的癥狀，只是沒那么嚴重。”
蕭十一道：“沈大夫，我毒發果真是因為龍涎香？”
沈落田道：“非也，你毒發是因為你中了毒，但龍涎香的確是引發痋蟲躁動的誘因。”
程搴蘭頗無語道：“沈大夫，此毒可有解？”
沈落田娥眉微蹙。
利用空間提示，她可以研究出解毒方案。
但實際操作時她又必須預防蕭十一因血流過多而喪命。
“首先在解毒前，蕭公子最好別用任何香，至于解毒，容我多琢磨兩日。”
蕭十一道：“左右暫時死不了，下毒之人短時內也不會要我的命。只是……”
他會不會在喪失理智的情況下做出什么違心之事就很難預料。
沈落田道：“蕭公子若不介意，住在冰窖一類的低溫之地能減輕痛苦。哪怕下毒之人用控攝術召喚你體內的痋蟲，也未必能成功。”
只不過，他要在那種地方一直待著會很難受。
程搴蘭道：“我知道城中何處有合適的冰窖。”
蕭十一沉默半晌，問道：“我不能一直躲著，沈大夫，你可有把握能解這痋毒？”
沈落田道：“七八成把握，但即便解不了，耽誤的時間也不過半月。”
蕭十一滿目亮光：“那就有勞沈大夫了，若你能為我解毒，你想要什么，我一定盡量滿足你。”
沈落田不得不搬出醫者救死扶傷的美德：“行醫本就是為了治病救人，豈可借此謀求超出診金藥費的好處？”
蕭十一沒說話，只是看孟祌的眼光更加親和了。
“早知如此，前日我就隨孟祌兄弟回家了。”
沈落田莫名想起了后院那棵樹里的寶貝，道：“去姜家沒地方住，吃糠咽菜也未免太委屈蕭公子了，您福大命大，總會化險為夷的。”
蕭十一道：“這倒也是，該遇上你們終究還是遇上了。”
又對程搴蘭道：“想不到清黎縣雖小，卻也不缺能人。”
一個鄉野土醫居然有七八成把握能解痋毒，想來真是他命不該絕。
孟祌低頭看了眼手中那錠金子，還是交給沈落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