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縣只是一個下縣，除開住在各處小鎮和鄉村的百姓，縣城里只有五千多人。

也是因為有陳州牧、郭縣令帶頭開戶，再加上滄州城的其他達官貴人紛紛過來開戶捧場，以及宋云萱搞的大轉盤和福袋活動，所以百姓們才會趨之若鶩。

今天有六十多個達官貴人過來開戶，他們身邊帶的下人有一百多人，也紛紛在百姓銀行開了戶頭。

酉時，銀行打烊。

大家累了一天，坐在了后面的院子里休息。

雖然精神很疲憊，但是大家都很開心。

尤其是縣令大人，他都舍不得閉上眼睛，生怕一閉上眼睛，再一睜開，這一切只是他做的一場夢！

他揉了揉有些疼痛的太陽穴，親自給宋云萱倒了一杯熱茶，笑呵呵地說道：“宋姑娘大才！宋姑娘真是大才啊！”

“大人過譽了！”宋云萱謙虛地說道。

“我總算明白為什么我這么多年都郁郁不得志了！那都是老天爺的旨意！老天爺為了讓我等你長大！為了讓我遇上你這么一個貴人啊！你如此聰明能干，一定可以助我飛黃騰達，平步青云！”

“大人未免說得太夸張了，我哪有這樣大的本事？”宋云萱不好意思地說道。

“你有！你一定有！本大人看人的眼光一向很準！你知道本大人這輩子最慶幸的是什么？”縣令大人問道。

“什么？”

“本縣令最慶幸的就是那天，在肚腹疼痛的時候，走進了廣濟堂！在廣濟堂認識了你！如果不是你的提點，就不會有現在的一切！”縣令大人感慨著說道，他端起了茶杯，高高地舉了起來，“我以茶代酒，敬你三杯！我以后在逢年過節的時候，我不僅要在神佛面前祈求，保佑我和我的家人平安健康，一生順遂；我還要在神佛面前祈求，讓他保佑你平安健康，一生順遂！”

縣令大人干脆利落地倒了三杯茶，也不管這三杯茶水有多燙，仰頭就將三杯茶全都喝了下去。

然后伸手摸了摸燙傷的喉嚨！

宋云萱也連忙回敬茶水，她手里的茶水卻被慕藏淵搶了過去，一飲而盡。

慕藏淵一連搶了她三杯茶水，就是因為茶水太燙了，怕傷了她的嗓子。

縣令大人不由得尷尬不已，連忙說道：“慕公子對宋姑娘真是關心備至。”

宋云萱也連忙說道：“小女子在求神拜佛的時候，肯定也會為大人祈禱的！”

就在這時候，后面傳來了敲門聲，一個小伙計去開了后院的門。

慕藏淵安排的人送來了幾個大食盒，小伙計將那幾個食盒一一提到了后院的桌上，打開食盒擺上了飯菜。

“是我考慮不周，今天晚上該由我來做東，請宋姑娘吃一頓的！”縣令大人連忙說道。

“既然飯菜就已經送過來了，那就在這里吃吧，大人也累了一天了。”宋云萱說道。

“這倒也是。”縣令大人點了點頭。

他嘗了一口桌上的飯菜之后，頓時就不敢再說出請客吃飯這樣的話了。

這些菜肴實在是太美味了，清河縣第一酒樓的大廚都做不出這樣的味道，他將人請去清河縣的第一酒樓吃飯，那才算是委屈了人家呢。

慕藏淵在吃晚飯的時候，照例是對宋云萱呵護備至，鯽魚剔刺、雞翅剔骨、湯中取姜……他對于宋云萱的口味十分熟悉，每次給她夾菜都夾得十分精準。

如果可以的話，縣令大人絲毫不懷疑，慕藏淵甚至連筷子都舍不得她親自去動。

饒是他結婚已經十多年了，此時還是羨慕不已。

他和他的妻子基本上算是盲婚啞嫁，家里早早地給他定下了婚事，他一直在外面辛苦求學，直到成親的那一天，才知曉新娘子的樣子。

這些年夫妻感情平平淡淡，無話可說。

他原以為世間的夫妻感情大多如此，見了慕藏淵對宋云萱的體貼和關心，他才明白什么叫做得成比目何辭死，只羨鴛鴦不羨仙！

若是慕藏淵和宋云萱最后真的能夠成就好事，那也算是一段佳話了！

半個時辰過去后，張三德送來了賬單。

激動人心的時刻終于來了！

“郭大人，東家，今天一共有一千四百九十八人開戶。

“老百姓們和那些達官貴人帶著的下人們一共存入了六百三十兩四錢銀子。

“那些達官貴人一共存入了十八萬兩銀子，其中，許家的大夫人存入了三萬兩銀子、盧千戶存入了一萬兩銀子、陳州牧存入了五千兩銀子……這其中，慕公子賬戶上的錢款最多，足足有十三萬兩銀子！”

宋云萱驚訝地望著他

他也驚訝地望著宋云萱。

“你往戶頭里存入了八萬兩銀子？”

“你把那五萬兩銀子都存進去了？”

兩人異口同聲地說道。

最后宋云萱先說道：“我不是跟你說了，你的錢都存著自己用嗎？”

“放你那里存著，”慕藏淵定定地望著她，真摯地說道，“你不讓我用我就不用。”

“我感覺你在支持我的事業……”

“如果我要用，我自然會取出來，”慕藏淵有些無奈和難過地說道，“我給你的五萬兩銀子，怎么都存進去了？”

“都說了是我借你的呀！我說我下個月會還你的，不知道你下個月會不會收，我干脆就替你開了個戶頭，存進了你的戶頭里面呀。”

“那就關聯一下賬戶，”慕藏淵沉吟著說道，“你以后要是銀子不夠用了，直接從我的賬戶里取錢。”

“不用了，”宋云萱搖了搖頭，“到時候我會想辦法的……”

“聽話，”慕藏淵打斷了她的話，心疼地說道，“我不希望你有為錢所困的那一天。”

“那好吧。”

不過宋云萱想的卻是，關聯一下兩個賬戶也好，如果哪一天慕藏淵沒有錢了，可以從她的賬戶上取錢呀。

如果兩個人一直在一起的話，那不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她是不介意讓慕藏淵取她的錢的，因為她相信慕藏淵不到山窮水盡的地步，應該也不會用她的錢。

可能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他也不會用她的錢吧。

張三德硬著頭皮問道：“東家，繼續匯報嗎？”

“繼續匯報，繼續匯報。”宋云萱不好意思地說道。

“那我就繼續往下說了……今天錢莊總共存入了三十一萬兩千三百二十八兩銀子。”

“那就開始買糧食和藥材吧，每天的以工代賑都是一筆很大的支出，”宋云萱看向了坐在一旁的縣令大人，“大人要不要先借二十五萬兩銀子？”

“當然當然！我這就借出二十五萬兩銀子，我會以朝廷的名義向你借銀子，然后我在借據上蓋上衙門的公章，等衙門撥下來的公款一到，我就將那些銀子盡數還給你。”縣令大人連忙說道。

一想到自己的心頭大事被解決了，他感覺自己高興得都快要飛起來了。

“那就太好了！”宋云萱點了點頭，“采買糧食的事情，不如就交給我吧。”

“這段時間已經讓你太過勞累了，我怎么好意思再勞煩你？”縣令大人特別不好意思地說道，“沒事，這種事情我交給下面的人去辦就好了。”

“大人，現在讓人去采買糧食，一定特別貴吧？”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啊！就像你說的，人家千里迢迢的把糧食運過來，運費和人工費也算在成本里面呢，可不就貴得嚇人嗎？只能寄希望于今年風調雨順，各地產出的糧食會好一些，只有到那時候糧價才會降下來，回歸到正常的價錢。”縣令大人嘆了口氣。

“大人不妨將這件事情交給我去辦吧，我想去試一試，看看能不能將糧食的價錢談下來。”

“也行，如果辦不到的話，你也不用勉強，”縣令大人不以為意地說道，“那我明天上午就把借據送到百姓銀行。”

“把借據送到我手中吧。”

“也行。”

滄州，鼎香樓。

華燈初上，菜肴飄香。

在鼎香樓三樓的一個大包間里，坐滿了滄州的各大錢莊的掌柜。

菜肴已經全部上齊了，擺滿了整整一桌子。

可是，包間里沒有人說話，氣氛非常的沉悶。

通寶錢莊的掌柜冷哼了一聲，沒好氣地說道：“我們都是行內混了多年的老人了，今天居然被一個小丫頭搶了風頭，你們倒是說說看，這口氣你們能忍得下去嗎？”

“雖說心里有些憋悶，但是不得不說，這丫頭確實有些本事！她的腦子很聰明，想出了好些我們以前從來沒有想到過的點子！我覺得，她對于錢莊的一些構架，指引了錢莊未來的新方向！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好好考察一下百姓銀行！”

“我也是這么想的！我覺得她這個百姓銀行很棒！一定可以賺錢！”

“唉，我怎么就沒有生出這么聰明的女兒呢？我要是有一個女兒像她這么聰明，還把自己的家業傳給兒子干嘛？當然是傳給女兒了！”

……

“大家靜一靜！靜一靜！”通寶錢莊的掌柜伸手拍了拍桌子，“一直夸她做什么，這是在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嗎？你們只看到了百姓銀行的風光，難道沒有看到隱藏在我們之中的危機嗎？”

“什么危機？如果百姓銀行辦成了，并且運營良好、收入頗豐，我們效仿百姓銀行就能跟著喝湯了！”南湖錢莊的掌柜說道。

“效仿？等你想效仿的時候，你們錢莊都要被擠得破產了！自古以來錢莊破產的事情還少見嗎？非要等到破產的事情落到自己的頭上，你們才能夠想明白？”通寶錢莊的掌柜不客氣地說道。

在場的諸位掌柜頓時不說話了。

有些掌柜心里很不服氣，覺得通寶錢莊的掌柜說話說得實在是太過了，他一個人懟了全場所有的人。

大家都是開錢莊的，你們通寶錢莊也不是滄州城第一錢莊，有什么資格在這里頤指氣使的？

難道我們是你的伙計嗎？

真是可笑！

通寶錢莊的掌柜接著說道：“你們想想看！我們錢莊是靠什么賺錢的？

“我們錢莊的第一條業務是匯兌，只要匯率起伏不定，我們就能從中賺錢；

“我們錢莊的第二條業務是保管錢財，商戶們存錢存得越久，我們收的保管費就越多！

“我們錢莊的第三業務是什么？當然是給商戶們提供貸款了！

“且不說這第一點和第三點，就說這第二點。我們收取商戶的錢財，商戶是一定要向我們交納保管費的。

“可是百姓銀行不一樣，百姓銀行不僅不收他們的管理費，還要給他們發利息！

“你們覺得長此以往，還有商戶愿意跟我們這些錢莊合作嗎？”

眾人聽完了通寶錢莊的掌柜的分析，頓時沉默了下來。

之前他們還對他的義憤言辭感到很不滿，而現在他們的后背身起了一層一層冷汗。

他們開始感激他。

感激他仗義執言，提醒了他們。

否則的話，大家全部要完蛋！

“那你說怎么辦？”南湖錢莊的掌柜問道。

“很簡單！讓他們百姓銀行開不成！”通寶錢莊的掌柜斬釘截鐵地說道。

“這怎么可能？滄州城有多少達官貴人支持她？他們當中又有多少人在百姓銀行存了錢？他們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百姓銀行倒閉的，這些人說的好聽是滄州的達官貴人，說的不好聽就是滄州的地頭蛇，咱們要是跟百姓銀行對著干，你信不信，他們第一個收拾的就是咱們？”豐善德錢莊的掌柜皺著眉頭說道。

“對啊！我們要是跟她對著干，滄州的達官貴人絕不會無動于衷！我們上頭有人，難道那些達官貴人的上頭就沒有人了嗎？”誠信錢莊的掌柜跟著說道。

其它掌柜也點了點頭。

“所以我們不能直接跟她硬著來！我們要想個辦法，讓她在陰溝里翻船！”通寶錢莊的掌柜勾了勾唇角劃地說道。

“什么辦法？”

“不知各位有沒有聽過趙輝煌趙大人？”

“聽過，趙大人不是在云州嗎？”

“我們這次要借的人物就是趙大人，趙大人的來頭非常大……”通寶錢莊的掌柜緩緩地說出了自己的計劃。

眾人聽完之后，連連點頭。

“妙啊！”

“實在是妙啊！”

“真是太妙了！”

……

“這真是兵不血刃的一招啊！”南湖錢莊的掌柜敬佩地點了點頭。

“這件事情還需要我們齊心協力，來一起完成！今日之事，不可傳于外人！”通寶錢莊的掌柜嚴肅地說道。

“這是自然，這是自然。”大家連連點頭。

談妥了這件事情之后，大家興高采烈了起來，一頓飯吃得人人盡興。

只要一想到所有人的敵人，馬上就要落得一個折戟沉沙的下場，他們就高興的想要放聲歌唱！

那個小丫頭再聰明又如何？

再機智的小狐貍也斗不過老獵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