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南聞言笑了，起身拱手道：“陛下恕罪，臣只是習慣把丑話說到前頭而已。

當然臣之所以敢這樣說話，便是知道陛下乃是圣明天子，不會因為話不好聽就影響決定。

相反，如果換一個別的君主，比如漢室的武帝，那臣一定就會換一個說法。

如果是在前隋隋煬帝時，臣壓根就不會來此，只會遠遁海外，比如波斯，大食……雖然是異域他鄉，但想來也是可以茍且逍遙的。”

李世民聽到這話臉色微微變幻，隨即冷笑道：“你這是在威脅朕嗎？”

“臣不敢！”

司南笑容更盛。

“小孺子，茍且你還能逍遙……”

李世民沒好氣的罵道。

不過他這一罵，眾人卻都忍不住松了一口氣。

陛下終究還是妥協了。

司南也嘿嘿一笑道：“臣沒什么學問，老是用錯詞，讓陛下見笑了。”

“用錯詞……呵呵……”

李世民意味深長的呵呵一笑，“那你以后可要多讀書，朕的臣子怎么能這么沒學問？”

其他人也都跟著呵呵笑起來。

但看向司南的眼神，卻都有些不一樣了。

“好小子，能有今天看來真不是僥幸啊，就這膽子，面對陛下居然還敢反向威脅。”

眾人都是明白人，哪里看不出來兩人的交鋒。

什么用錯詞，什么驕奢淫逸？

不就是明著說：“你管我呢，驕奢淫逸也是我的事。

真不行，我就去大唐以外的國家，憑我的本事一樣能逍遙。”

而李世民還能真把利益往外推，或者他真會賭司南會不會跑嗎？

當然跑，只要李世民不讓，司南是不可能跑得掉的。

可是那樣有意義嗎？

所以兩相權衡，李世民只能妥協。

而李世民以妥協，司南也瞬間恢復了溫文爾雅的模樣。

李世民微微咬牙，隨即擺擺手道：“好了，難得你一片誠意，朕也不好拒絕，具體的，回頭就讓太子和你談吧。”

雖然是要分錢，但是皇帝直接參股算什么，所以便打算讓太子李承乾來擔這個名義。

司南一聽卻連忙道：“陛下，能否換成哪位公主殿下，最好是庶出的那種……”

“嗯？”

李世民一皺眉，有些不悅……你又搞什么幺蛾子。

司南嘿嘿笑道：“陛下，太子殿下乃是國之儲君，且正值沖年，正是培養德性的年紀。

商賈經濟之術，雖然也是治國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過早接觸怕是不好，其他皇子也是一樣。

而庶出的公主么，影響就小得多了。”

房玄齡等人聽他拒絕太子，本來有些皺眉，尤其是長孫無忌。

但是聽到他后面的話卻都禁不住覺得有道理。

紛紛點頭道：“這一點，枯柳男所說臣也認可！”

“確實如此，太子以及諸皇子年紀尚幼，確實不適合過早接觸商賈之道。”

不少儒家重臣看向司南都禁不住露出欣慰之色，有些本來不太喜歡他的，印象也都大為改觀。

這年輕人終究還是能分清輕重的。

而司南則笑的滿臉溫文爾雅，至于他內心怎么想的，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李世民想了一下，似乎也覺得有道理，轉頭對張千道：“去喚麗媛和麗馨過來。”

“喏。”

張千有些意外，皇帝居然沒有讓嫡出的長樂公主李麗質過來， 反而選擇了讓他卻喚兩位庶出的襄城公主和汝南公主。

這顯然是因為司南要求的緣故。

不過說太子和皇子過早接觸這些商賈之道，那么公主為什么又非要庶出的，是什么道理？

張千心中狐疑，卻不敢多問。

答應一聲便退了出去。

……

張千來到后宮，兩位公主生母的居所，卻沒找到兩人，一問才知道，兩人今日都在皇后娘娘處學習女工。

轉到皇后所居的立政殿。

發現原來不止是兩位公主及其生母在此，宮中的諸位娘娘以及大多數的皇子公主也都在。

原來卻是長孫皇后正帶著眾嬪妃在后宮紡紗織布。

這種情景看起來很不可思議，堂堂皇宮里，一群天潢貴胄居然在皇后的帶領下跟農家婦女一樣紡紗織布。

這在別的皇帝后宮里絕對是難得一見的情景。

但張千卻早已經見怪不怪了。

自從李世民登基以來，不但國庫空的能跑老鼠，宮中的內庫也是同樣空空如也。

為了節省開支，長孫皇后每旬都會抽出一兩日，帶領后宮的嬪妃們，做些紡紗織布之類的事。

就連皇子公主，只要年紀稍長的也要參與。

大概也算是一種教育方式吧。

看見張千到來，中嬪妃和一眾皇子公主立刻就有些躁動起來。

一方面是織布紡紗什么的，對這些天潢貴胄們來說，本來就很無聊。

如果不是因為長孫皇后，再加上李世民喜歡，大概沒有幾個人會真的老老實實在這里坐半天，做這種無聊的事。

尤其是像魏貴妃和楊妃這樣本來就出身富貴的人來說，內心更是對長孫皇后這種行為頗為不屑。

“一群妃嬪皇子皇女，居然跟平民一樣紡紗織布簡直是可笑又荒唐，宮中便是再拮據，難道還能差了這么一點嗎？”

二來，眾人都知道張千某種程度上就是皇帝的影子，這會皇帝應該還在紫宸殿議事，張千無緣無故的不會來這后宮，必然是有什么事。

宮中的人對這種事是很敏感的。

不過眾人雖然心中猜測張千來此是因為什么事，但有皇后在，眾人卻不敢越俎代庖，表面上都是一副不甚關心的樣子。

但除了幾位出身不好的婕妤，才人之類的低等嬪妃之外，其他人都有些心不在焉的豎起了耳朵。

長孫皇后好像也沒看見眾嬪妃和皇子皇女們的躁動，微笑問道：“張千，陛下此時應該還在紫宸殿議事吧，遣你來，可是有什么事么？”

“回稟皇后，眾位娘娘。

陛下讓奴婢來此，是要喚襄城公主和汝南公主兩位殿下去一趟紫宸殿。

陛下和外朝諸公，似乎是有些事要問兩位公主殿下。”

“嗯？”

聽到張千這話，眾人都是一愣，就連長孫皇后都是微微一怔。

而一旁的角落里，襄城公主李麗媛和汝南公主李麗馨，原本正低著頭和其各自的生母一般，低調的做小透明狀。

聽到這話，兩位公主以及兩位娘娘都是一陣茫然。

不但沒有絲毫高興，反而十分緊張。

兩位娘娘下意識的看向各自的女兒，那意思是，“你們是不是做錯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