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穎達等人這一笑，許敬宗頓時尷尬起來了。

習慣性的賠笑道：“游戲之作而已，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他出身寒微，乃是前隋的科舉出身，在如今這個不是勛貴就是士族出身的官場上本來就不合群。

正因為如此，司南區區一個男爵說知道他，讀過他的詩，他心中都禁不住竊喜。

司南見他和孔穎達等人的反應，忽然有些明白了，這位為什么會成為歷史上的那個奸臣了。

可說是奸臣，他做過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嗎？

出賣過國家？

出賣過民族嗎？

欺男霸女？

好像沒有吧？

說到底也不過就是為了迎合上意，比較沒有節操而已。

至于說什么打擊長孫無忌，打擊褚遂良，這也叫事嗎？

難道長孫無忌，褚遂良等人就沒打壓過別人？

那么長孫無忌是如何在貞觀朝末年把持朝政，一言堂的？

說到底，不過就是他幫著唐高宗和武則天夫妻一起打擊了世家門閥，然后又理所當然的成為背鍋俠而已。

就這樣一個人居然就是大唐的第一奸臣？

那些給吐蕃人出主意，讓他們不要搶劫長安去搶劫洛陽的人，卻成了忠臣。

司南心中不禁暗暗冷笑。

他倒是也不想給許敬宗洗白。

但是這樣就是大唐奸臣第一了，那為什么唐高宗和武則天的時候，大唐卻能如日中天呢？

“一年抱怨嗟長別，七夕含態始言歸。

飄飄羅襪光天步， 灼灼新妝鑒月輝。”

司南也不多說，只是原地緩緩邁了一步，然后低聲吟詠許敬宗那首七夕詩的前四句。

眾人聞言也是一怔，隨即反應過來，這應該就是司南說的那首七夕詩了，神色都禁不住一動。

下意識的點頭道：“一年抱怨嗟長別，七夕含態始言歸。

飄飄羅襪光天步， 灼灼新妝鑒月輝……，嗯，確實和稱是佳句了。”

孔穎達卻禁不住神色一僵，他沒想到司南居然真的能吟詠而出。

不過他隨即卻是一聲輕笑，“呵呵，枯柳男果然大才，古人七步成詩，枯柳男只是一步，便已得佳句。

只是不只是新作還是舊作？”

眾人聞言又是一怔，瞬間也明白了他的意思，雖然沒有明言，但分明就是說，“你說這是這位許書佐的詩，但誰不知道你司南有些詩才呢？

誰知道是不是你剛剛編出來的，或者干脆就是陳年舊作。”

他這一說，別說，眾人也不禁懷疑了起來。

甚至不少人因為之前見過司南的詩作，更加覺得這事大有可能。

程咬金忽然咳嗽一聲，嚷嚷道：“司南，你不是說讓我們來看你的商行開業嗎？怎么扯什么鬼詩起來。

俺們這些粗人聽著耳朵都軟了。”

尉遲恭等人也紛紛道：“對對對，咱們今天來，是來體察民情的，司南，你小子不要總是顧左右而言他。”

孔穎達見此，心中不由暗罵這些混蛋，這分明就是想要幫司南轉移話題。

當即嘿然一笑道：“程將軍，諸位，這可不是小事，陛下面前說話，那可不是隨便說說的。”

“那又怎么樣，孔穎達，你老小子還要參俺老程不的！”

程咬金聞言故作大怒，瞪眼就要去扯孔穎達的衣襟。

“好了，胡鬧什么，一群國家重臣，當街拉拉扯扯的成何體統？”李世民一看程咬金這廝為了幫司南居然開始胡攪蠻纏，有些無語。

臉色一沉，一聲冷哼。

不過，這事他也不想再糾纏了。

只是心中也有些懷疑這詩應該是司南臨時作的。

不然為何之前從不曾聽說過這位許書佐有何佳句。

心中對此，略微有些不滿。

這小孺子，才華確實有，可惜這份輕佻卻是改不了了。

心念及此，不由皺眉看了司南一眼。

司南卻呵呵一笑道：“陛下，不要這樣看臣，臣是老實人，可不會有這位孔郎君這樣靈巧的心思。”

隨即又笑道：“其實這首詩一共八句，臣只是詠了前四句，后面四句，老許還是你自己來念吧。”

說罷又意味深長的道：“有才華不展露出來，固然是君子的品德，但是這樣的話想要等到脫穎而出，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許敬宗是何等聰明的人，哪里還不知道，這確實是一個在陛下面前表現自己的機會。

而且孔穎達等人如此看不起他，他又豈能沒有脾氣。

當即躬身施禮道：“爵爺言重了，許某區區之才怎么敢當囊中錐之喻。

不過爵爺既然已經詠出了拙作的上半闕，宗又豈敢辜負爵爺的美意。”

說著又向皇帝躬身拱手施禮道：“陛下，臣獻丑了。”

李世民見他如此，不由神色一動，也不說什么就此作罷的話了，微微笑道：“這是外面，不必如此拘禮，你且吟來。”

“遵旨。”

許敬宗再次施禮，隨即也學著司南一般，往前邁了一步，卻把整首詩從頭到尾念了出來。

“一年抱怨嗟長別，七夕含態始言歸。

飄飄羅襪光天步， 灼灼新妝鑒月輝。

情催巧笑開星靨，不惜呈露解云衣。

所嘆卻隨更漏盡，掩泣還弄昨宵機。”

這本來就是他自己的詩，自然更加有感覺，而且他又比司南更通這個時代的韻律。

所以他這吟詠，自然比司南吟詠更有一番味道。

眾人聽罷都忍不住撫掌。

李世民更是大喜，哈哈大笑道：“好好好，好詩。

沒想到朕日日求賢如渴，卻不想賢才竟在朕身側。”

說罷又指著許敬宗對眾人道：“誰說，錐處囊中不會脫穎而出，今日這不就脫穎而出了嗎？”

眾人也跟著恭賀道：“恭喜陛下，又得賢才！”

許敬宗聽到這話更是高興，他知道有皇帝這一句話，哪怕當時沒有任何封賞，任免，他的出頭之日也不遠了。

口中卻連忙道：“陛下謬贊了，臣不敢當！”

心中對司南更是十分感激。

只有孔穎達臉色難看。

他沒想到司南居然真的知道這個姓許的書佐，而且那詩還真是這許敬宗寫的。

這樣一來，傳出去，眾人一對比，卻要怎么看他。

可是……

這一切為什么這么巧呢？

這孺子剛說他不認識吾，馬上就冒出來一個書佐，然后這個書佐還寫過一首馬馬虎虎的所謂佳句。

這司南居然還讀過？

不，這肯定是陰謀，是這孺子故意和這姓許的書佐串通合謀算計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