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開了個好頭，幾乎是下一秒，村子里所有的娃兒都被推到孟燕寧身前，壓根不管孟燕寧自己也是個半大孩子，不停有人哀求，“我娃兒還小。”

“他可是我們老李家唯一的男丁，可不能有事！”

孟燕寧望著面前大大小小的娃兒，驚的一時說不出話來，還是齊封奕救了她。

齊封奕冷聲道，“就算我們救了他們，沒爹沒娘，在這個世道下，還活得下去？”

眾人都呆了呆，有男人終于抬起頭來，望著也是被自己捧在掌心里的娃兒們，聲音哽咽在喉嚨里，說不出話來。

不知哪個婦人已經開始啜泣，“我娃對魚蝦過敏，吃了就出疹子，沒我看著，他出疹子怎么辦？”

“出疹子倒好辦，就怕吃不到東西，這年頭不是大旱就是大水，自家都吃不飽，到時候，誰給他們吃的？”

“還不如跟我們一起去了，死的痛快！”

“你活夠了，娃兒年紀還小，他們還沒活夠呢！”

哭聲是會傳染的，老老少少抱頭痛哭，一時間地窖里哭聲震天，惹的守在上面的沙匪探頭下來看，一看所有人都在哭，哈哈大笑，“一群窩囊廢，就知道哭。”

村民里有人抬頭，黝黑粗糙的臉上全是憤恨，又想著身上還沒好全的傷，不敢動作。

孟濤左看右看，再也忍耐不住，一瘸一拐的站起來，啞著嗓子指著沙匪罵，“你才是窩囊廢！有本事下來跟我打一架！”

他臉上本來就有傷，這么一喊，好不容易結痂的傷口又裂了開，血淋淋的異常滲人。

沙匪臉上露出的十分嚇人，將沙匪都唬了一跳，慌忙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孟濤尤不解氣，沖過去踹了一腳門，“什么東西！狗仗人勢！”

孟燕寧慢聲慢氣的問，“他仗的是誰的勢？”

孟濤楞了下，“自然是那些、那些沙匪的勢……”

“他自己就是沙匪，何必去仗別的沙匪的勢？”孟燕寧慢慢的道，“你看，你一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抗的書生都能把他嚇回去了，這樣看起來，其實他們也沒什么厲害的。”

孟燕寧說的有點繞，可不妨礙有人聽懂了，有人抬起頭來，有些吃驚的望著她，“丫頭，哪里有這么說話的，他們有人有馬有刀有槍的，他們不厲害，還有誰厲害！”

孟燕寧道，“我剛才看了下，他們統共也就九個人，你們有多少，不算老弱婦孺，最起碼五十號人，他們有馬，可這里是你們的村子，他們不一定跑得過你們，他們有刀有槍，你們也有榔頭和鐮刀，五個打一個，這也打不過？”

眾人面面相覷，“可、可是……”

“剛才你們也聽見了，現在是只有九個人，等待會他們那個大當家的也來了，到時候你面就沒有任何優勢，到時候你們是真的沒有任何勝算。”齊封弈沉聲道，“到時候，你們是準備怎么死？”

眾人一時說不出話來！

孟濤忍不住道，“你們兩個，跟他們說這些有什么用！他們要是趕拼敢打，至于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齊封弈，你有什么打算，你說，我聽你的！”

齊封弈望他一眼，“我要你有什么用，當門神，嚇人么！”

孟濤自覺好心被當成了驢肝肺，不由勃然大怒，“你說什么！”

話音未落，之前那被孟燕寧當做姑的婦人卻像是下了決定，怯生生的問，“哥兒，那你們，用得著我么？”

旁邊她家男人一把拉住她，“你瘋啦！外面那些可都是些殺人如麻的家伙，就憑你，你還想對付他們！”

“我不拼一拼怎么辦！娃是我生的！是我拼了一條命生出來的！我為了她們兩個，遭了你娘多少白眼，好不容易把她們拉扯這么大，你這當爹的舍得她們倆，我舍不得！”婦人不管不顧的道，“今兒別說是跟幾個沙匪拼了，就是上刀山下火海，為了我娃，我也認了！”

她男人被她震住了！

他從來想到自家平常懦弱的一句話都不敢說的媳婦發起火來是這個樣子，一時竟一句話說不出來了！

“劉家媳婦，你說的是！”角落里顫巍巍的老婦人嘶聲道，“我老太婆也活夠了，可為了我家這小孫兒，我也敢跟她拼了！”

劉家媳婦萬沒想到最先支持她的居然是一直跟她不對付的張老太，眼眶微熱，“大娘！”

“啥都不說了，要是咱今兒能平安度過去，大娘給你賠不是！”張家大媽顫巍巍的走出來，立刻被幾個小媳婦扶住，她望向齊封弈，“后生仔，你看著是個明白事理的，你說，該怎么做！”

終于，人群里的男人們終于憤然開口了，“拼了！我們跟他們拼了！哪里有讓老娘們跟他們拼的道理，傳出去，咱王家堡的男人還要不要臉了！”

“是，跟他們拼了！”

“后生，你說，該怎么辦！我們都聽你的！”

孟濤也被那群情洶涌的人們感染了，只覺得自己胸口熱血涌動，激動的大聲說，“齊封弈，你說，我們都聽你的！只要你說什么，我就聽！”

相比較慷慨激昂的眾人，齊封弈甚至眼皮都沒怎么抬，沉著聲音道，“你們村里，有識字的么？”

這句話仿佛一盆冷水，重重澆在眾人身上，眾人面面相覷，吶吶的說不出話來。

還是孟燕寧提醒道，“不識字也成，可有會畫畫的？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我們現在連我我們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出去就是個睜眼瞎，好歹讓我們知道這里東南西北都有什么東西吧。”

孟濤呆呆的問，“你不準備帶我們去跟沙匪打？”

齊封弈揉了揉眉心，忍著后背火燒火燎的疼痛，冷著聲音道，“你們就準備這么沖上去？你上去一個，上面就能砍一個，再不行，人家不管不顧一把火放下了，你是準備讓所有人陪著你一起做烤鵪鶉？我想活，所有人都想活，那我們就好好活下去。”

“……”孟濤遲疑了下，“那、那你說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