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封奕撇過頭，掩飾似的咳了聲，“你這餅子味道很好，既開胃也能填飽肚子，雖然不如廚子做的香甜，但比街面上賣的粗面餅子好很多?！?

孟燕寧配合的將剛才的事揭過去，順勢問道，“粗面餅子多少錢一塊？”

齊封奕遲疑了下，“似乎是兩文錢一塊?！鳖D了頓，“我今日會去縣城，會去仔細問問?！?

孟燕寧喜笑顏開，真心誠意的謝道，“那就麻煩您了?！?

她雖然繼承了原主小燕寧的記憶，但小燕寧本身就是個孩子，記得的東西不多，她雖然很想一夜夢醒就回到原來的世界，但她向來務實，與其奢望睡回去，還不如想辦法掙錢好好活下去。

雖然現在看來賣餅可能是一個謀生的好手段，她還要仔細核算一下成本問題。

她記得小燕寧在城里是有房產的，而且還不算太小，至少能容身住下，住宿問題可以解決，然后還有鍋碗瓢盆米面油鹽，要想置辦齊全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錢。

等雪化了，身體也好些了，她得想法子去一趟城里。

孟燕寧低頭沉思，索性抓起一根樹枝在雪上寫計劃書，這是她接手古董店后養成的習慣，好記性不如爛筆頭，寫出來才能加深印象。

她寫的專注，完全忘了身邊還杵著一個齊封奕。

齊封奕望著雪地上看似怪異卻隱約有共同之處的圖形，忍了又忍，還是道，“你寫的是什么？”

孟燕寧下意識抬眼，迎上少年掩不住困惑的眼神，慢半拍的想起齊封奕能被當代大儒收回關門弟子，想要糊弄怕不是那么容易……她尷尬的咳了聲，硬著頭皮解釋道，“這個、這個是我爹自……”

“快快快，來個人幫忙！”女子尖銳的驚叫聲刺破耳膜，“快點來人！”

兩人都一驚，抬頭望去，就見江氏跟那叫做秋葵的年輕姑娘扶著黃氏慢慢往這邊走，雪地上迤邐出一道鮮紅的血跡，血跡斑斑點點，看著觸目驚心。

孟燕寧臉色驟變，就要奔過去去扶，齊封奕動作比她還快，兩個人一前一后奔過去，“這是怎么了？”

“怎么了，要生了！”江氏忙不迭讓齊封奕扶住黃氏，“我去請接生婆子，你們趕緊扶她進去！”

齊封奕道一聲失禮，立刻接手扶住黃氏。

孟燕寧立刻道，“你們扶著她慢慢走，我去收拾東西?！?

齊封奕微微點頭，孟燕寧立刻拔腿往回奔，撞的聞訊跑過來的二妞一個趔趄，她來不及去扶她，急道，“去柴房里抱柴火，快點！”

二妞哭都來不及哭，爬起來就往外跑！

孟燕寧喘了口氣，忙不迭的在火塘里升了火，關好門窗，又收拾好床鋪，好不容易讓冰冷的屋子勉強有了幾分溫暖，齊封奕他們已經扶著黃氏進屋了。

孟燕寧回頭一看，臉色驟變！

黃氏已經疼暈過去了，臉上慘白的沒有一點血色，全身上下都是血，觸目驚心！

這個樣子，還怎么生？

秋葵已經嚇哭出了聲，“三嬸子！三嬸子！大嬸子怎么還不回來！接生婆子也沒來！這、這……我也去看看！”

孟燕寧攔不住她，眼睜睜的望著秋葵也奔出屋子，二妞連滾帶爬的捧著柴火進了門，一看黃氏的模樣，嚇的嚎啕大哭，“娘……娘……我娘要死了！”

孟燕寧被她哭的青筋直冒，“再哭她就真的死了！還不快來幫忙！”

二妞被她唬的一個激靈，抽抽噎噎的不敢再哭，連滾帶爬的爬過來，“燕、燕寧……”

“我沒力氣，你來……用手掐她的人中！死命掐，她不醒不準停！”

“是、是！”

二妞真的是下了死力氣，黃氏人中硬是被她掐出血來，黃氏哼了一聲，竟真的悠悠醒轉過來，本能環住肚子，“虎子，虎子……”

孟燕寧忙把烤好的地瓜餅遞過去，“三嬸，吃點東西才有力氣生?！?

黃氏疼的滿頭大汗，望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二妞，為母則剛，她喘了口氣，強壓著自己吞下地瓜餅，“去、去燒點熱水，再拿把剪刀來，待會好剪臍帶，再去找點草木灰，好止血……別怕，我都生了兩個了。”

二妞抽抽噎噎，“娘……”

黃氏勉強笑了笑，用盡力氣伸手撫了撫二妞的頭發，“妞兒乖，聽、聽燕寧的話?！?

孟燕寧怔了怔，忙道，“三嬸放心，我會看著她的。”

黃氏想笑一笑，但洶涌而來的疼痛將她徹底吞沒，她一句話也來不及說，抓著被褥不可抑制的尖叫起來，“高三貴！你死哪里去了！老娘生孩子！你怎么還不死回來！”

外面大雪紛飛，白毛風卷著雪粒撲啦啦的拍打在窗戶上，風急雪大，夾雜著女子的尖叫聲，饒是孟燕寧心口也砰砰直跳，生出一絲不安。

她突然有些恨自己當年為什么沒有堅持學醫，如果學成了，至少她可以接生，就算是冒險剖腹產，也有幾分把握，而不像現在，只能干坐著等黃氏自己替自己和孩子搏命！

婦人生孩子，從來都是在鬼門關口打轉的，更何況是現在！

孟燕寧心里焦躁，一腳踢翻了腳邊的木盆，嚇的二妞一個抖索，卻已經哭都不敢哭了，只惶然的望著她，小聲囁嚅，“燕寧，接生婆子怎么還不來啊！”

孟燕寧望著二妞蒼白的小臉，微吸了口氣，將心里的焦躁強行壓下去，勉強笑了笑，“別怕，雪大，路難走，我再去外面撿點柴火，你守著三嬸，有事喊我?！?

二妞紅著眼眶應了聲，“好?！?

孟燕寧逃也似的出了屋，冰冷的空氣讓她一個激靈，聽著黃氏慘烈的尖叫聲，心里生出無盡的悲涼。

不說是江氏，就是秋葵也走了好一會了，可現在一個人都沒回來，想也知道這其中有問題，可現下風大雪大，四野茫茫，高家又是獨門獨戶，她就算是想求救都找不到人。

再這么下去，她真的不知道會發生什么事！

一碗溫水突然遞到面前。

孟燕寧一怔回頭。

早就避出屋的齊封奕端著水，聲音沉靜，“喝口水， 緩一緩?！?

“謝謝，我不用……”

“你若垮了，就更亂了?！饼R封奕平靜的道，“冷靜?！?

孟燕寧怔了怔，不得不承認齊封奕說的確實有幾分道理，她神色復雜的接過粗碗，不知是溫水入了口，還是旁邊不顯絲毫慌亂的平靜少年，她惶然無措的心竟真的穩了穩。

她微吸了口氣，抬眼朝齊封奕感激一笑，“多謝?！?

齊封奕淡聲，“我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