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婆子看見孟燕寧看過來，臉色微不可見的變了變，掩飾的嘆了口氣，“你說奕哥兒那么小的年紀，離了齊家，他之前的苦，不都是白吃了！”

孟燕寧微微斂眸，慢慢的都，“嬤嬤說的是。”

常婆子勉強笑了笑，分明已經沒了聊天的興致，快快的往前走，孟燕寧跟在后面，凝視常婆子的背影，心里不是不疑惑的。

不是她多心，只是常婆子剛才的反應，實在太激烈了些，即便她在齊家幫傭多年，這樣的情感也未免太濃厚了些。

兩人悶頭往回走，速度快了不止一倍，不一會便到了高老大家，江氏家里漆黑一片，顯然已經睡了，倒是后院還亮著小燈。

她們腳步不算重，可后院小屋的門卻吱呀一聲開了，黃氏披著件衣服走出來，“燕子？”

孟燕寧心里一暖，立刻迎上去，“三嬸，我回來了。”

黃氏摸了了摸她的小手，“怎么這么冷，快去炕上暖和暖和，二妞，給燕子倒杯熱水！”又看見大包小包的常婆子，微微驚了，“姑，你怎么也來了？”

“怎么，我還不能來了？”常婆子沒好氣的道，“讓你好好歇著歇著，你還在月子里呢，瞧你這臉色難看的，你也不怕落下病來！”

“哪里那么嬌貴，我當初生二妞的時候，不到十天就下地干活了，你忘啦？”黃氏笑了，又想起一件事，“燕子，灶上有面，趕緊吃點。”

孟燕寧應了聲，又趕緊按住準備從被窩里爬起來的二妞，“你別動來動去，我自己來就好。”她走到灶臺邊，果然見著灶上還溫著一個大瓷碗，大瓷碗里是滿滿當當的面條，面條已經有些發干了，可上面臥著一個荷包蛋，還有幾塊臘肉，看著便鮮香撲鼻！

黃氏替她拍干凈烏拉草鞋，“今兒好歹是你的生辰，我也沒什么好的，只能給你煮碗壽面，你將就吃點。”又招呼常婆子在炕上坐下，“姑，你也坐。”

孟燕寧眼眶微熱，低頭吃面不語，又瞧見眼巴巴的望著她的二妞，便偷偷跑到炕邊，偷偷把一塊塊的臘肉喂進她的嘴里，二妞吃的滿嘴流油，“好吃好吃！”

黃氏沒好氣的道，“你少吃些，這是給燕子的，你瞧瞧你這身板，都抵得上兩個她了！”又罵孟燕寧，“坐那邊吃去，別成日慣著她！”

孟燕寧將碗里最大一塊臘肉塞進二妞嘴里，捧著面碗慢慢吃面，兩人說說笑笑，居然也十分融洽。

黃氏望著嘀嘀咕咕的小姐倆，眼底半是高興半是歡喜，倒了一杯水常婆子，“姑你怎么來了？你又帶這么多東西，這大娘子知道了，別給你臉色看。”

“大娘子現在也顧不得這些了，奕哥兒又跟老爺吵了一架，大娘子煩心都來不及，哪里有空管你這事。”常婆子把手里的東西放在地上，環視已經收拾的十分平整的，面色好了些，“大志這手藝倒不賴，改天我也得去親自謝謝他，你這坐月子呢，一般匠人都避諱著，他倒是仗義。”

黃氏忙道，“等三貴回來，我也讓他送些野貨去，今兒他們兩個忙了整整一天，連喝口茶的功夫都沒有，我心里也是過意不去。”

“算啦，你現在也難著，記著人家的人情，別忘了就是了。”常婆子又從懷里掏出一個小荷包，“這里是大娘子給的五兩銀子，二夫人給的三兩，還有我這兩年攢下的二兩銀子，你先拿著用吧，熬過這一陣子就好了。”

黃氏慌忙推拒，“姑，這可使不得！這銀子我哪里能要！”

“得了，我還不知道你，”常婆子沒好氣的道，“雖然二妞是江翠琴賣的，錢也是她拿的，可你肯定還記著秦家沒有強要人的恩，肯定是要想法子還錢的。”

黃氏道，“其實當初我也是答應了大嫂子賣二妞的，她雖然等不住就去了，如果不是我松口，她也沒那么大的膽子，人家秦家大方，我也不能真當什么都不知道，能還一點是一點，總比一直欠著人家強！”

常婆子哪里不知道自家這個侄女的脾氣，“算了算了，我也說不過你，可你自己也掂量著，三貴還沒回來，你這家里都是張嘴要吃飯的，明年開春買種子租田地，處處都需要花錢！你可別一口氣把錢都送過去了，到時候再缺錢花，我可沒辦法給你變出來！”

黃氏忙笑道，“姑，我知道的，你別操心。”

“操心？”常婆子哼了聲，“你想的倒是美，等明兒過后，你找都找不到我，我就算想替你操心，也沒辦法！”

不僅黃氏一怔，就連孟燕寧也抬頭看過去，還是二妞大大咧咧的問，“婆婆，你去哪呀？”

黃氏倒是想起一個可能，遲疑了下，“難道是要去城里？可齊家不是不肯接大娘子進城的嗎？”

“大娘子身子不好，二夫人提出要接大娘子回城調理，老爺也答應了，等明兒哥兒一走，我們也就走了。”

黃氏不由有些呆，“這么快？那齊大老爺不是一直不肯讓大娘子回去么，往常連過年都不肯讓她回去的呀。現在倒關心起她來了？”

常婆子望了眼似乎專心吃面的孟燕寧，繼續道，“那都是說辭，蒙外人的，你也信！我剛才不是說了么，奕哥兒跟大老爺吵了一架，如果不是大娘子暈的快，還不知道要鬧成什么樣子！齊家現在就奕哥兒一個獨苗，再不好好抓緊了，齊家那么大的家業，恐怕就要便宜給瀘州那邊的齊家本家了，大老爺接大娘子回去，也是想著跟奕哥兒好好相處相處，至少別落個父子反目的地步！”

常婆子說了一大氣，口渴了厲害，見無人給她倒水，索性自己倒了一杯一口氣喝了，又定定望了眼一直專心吃面的孟燕寧，“所以啊，以后別說是奕哥兒，就連大娘子都不會回來了！”

一些不該有的，不切實際的指望，趁早還是收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