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燕寧凝神望過去。

小翠穿的是一雙普通的繡花布鞋，鞋子略大了些，不大跟腳，可也看不出藏東西的跡象。

“怎么了？”

二妞低聲道，“你知道的，我跟小翠一起住過幾天，她有個習慣，重要的東西都往鞋子里藏。”

“你懷疑她把東西藏在鞋子里了？”她低問。

二妞不確定的道，“我也不知道，我就是突然想起來了，你說，要不要告訴里正伯？”

孟燕寧望了眼正在與齊封奕說話的李里正，想了想，低聲道，“待會等仵作來了，不一定查不出來，你先別說。”

“好。”二妞乖巧點頭，老老實實的跟在孟燕寧身后，抬眼覷看了眼面色冷厲的李里正，嚇的又縮回了她背后，“我們真的要去里正伯家？”

“怎么了？”

“他是個怪人。”二妞壓低了聲音，“他們都說，他家里藏著老妖怪，會吃小孩的！”

孟燕寧啼笑皆非，拍了拍她的手，“胡說八道。”

李里正家距離這里并不遠，也是一炷香的路程，是間黑瓦灰墻的三間小屋，家里空空蕩蕩的，也沒什么家具物事，只是后院里還有一間小屋子，小屋子的門窗都關的嚴嚴實實，一點光線也不透。

“吼！”

小屋子里突然傳來一聲凄厲的嚎叫，像是野獸，又像是瘋子，門窗微微一震，仿佛下一瞬就要被撞破！

二妞嚇的瑟縮了下，又縮回孟燕寧身后不敢抬頭了。

齊封奕微微皺眉，望向李里正，“你是有多少日沒讓他出來了？”

李里正打哈哈道，“這幾天的天氣冷，沒放他出來溜溜，不大開心了，不妨事，等待會事情了了，我就帶他出去晃一圈。”

齊封奕不置可否。

李里正自知理虧，忙擺擺手，“這幾天路不太好走，縣里衙役估計還要一會功夫再來，你們兩個丫頭，廚房里有柴有糧，你們自己看著辦，齊小子，后院里還有點柴火，你幫我去劈了。”

齊封奕默默拿起斧頭，徑自往后院走去，他是一身儒生斯文打扮，拿起斧頭來居然也不違和，而且熟門熟路，顯然是常干這種事。

齊封奕可是齊家獨子，就算以前跟崔氏吃了些苦，應該也是崔氏捧著手心長大的，更不用說現(xiàn)在他專心讀書，更不會讓他做這種粗活。

齊封奕望她一眼，解釋道，“李伯是我的武科師傅，我的一些拳腳功夫都是她教的。”

許是孟燕寧的詫異太明顯，李里正哈哈大笑，“瞧你這丫頭傻的，他三天兩頭就要來一趟，有什么好詫異的。”

孟燕寧不由笑了笑，“沒見過他這樣子，是有點稀奇。”

李里正見她說的好玩，也跟著笑了，“這有什么稀奇的，他小時候可比現(xiàn)在好玩多了，讓砍柴就砍柴，讓挑水就挑水，可惜現(xiàn)在年紀越大越老成，死死板板的，倒跟他那個老子爹一個德行。”

齊封奕清俊面上波瀾不興，仿佛早就習慣了李里正的吐槽，只看向孟燕寧，“后院水不多，可要挑些回來？”

孟燕寧心里了然。

看來這位李里正也是對齊封奕幼年時有恩的人，不然以齊封奕近乎冷情的性子，又哪里會這么甘愿任他折騰。

她心里好笑，過去看了看水缸，水缸里的水只有淺淺一層，“是不太夠。”

齊封奕淡然望向李里正，“去挑水。”

“小美人要用水，你就去挑，跟我有什么關系？”李里正也是個混不吝的脾氣，擺明耍賴。

齊封奕也不客氣，丟了斧頭拉起孟燕寧就要往外走，李里正面色一變，“哎哎哎，這點玩笑都開不得？罷了罷了，我挑水去還不成么？”

李里正嘟嘟囔囔，提著桶挑著擔自去擔水，齊封奕攔住他，“等等！飯吃了嗎？”

“昨兒你送來的那餅，味道倒好。”李里正咂了咂嘴，“如果還有，再送點過來。”

齊封奕似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回眸望向孟燕寧，“你們剛才帶的那個什么花卷，可還有了？”

大部分的花卷都是放在二妞籃子里，剛才二妞受驚過度，連籃子帶花卷全部滾進地溝里了，孟燕寧隨身口袋里只剩兩個，她也不小氣，遞了過去，“李伯，您嘗嘗？”

李里正頗為挑剔的望著那兩個花卷，“模樣做的倒是挺可人，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樣，算了，一頓不吃我也餓不死……”

齊封奕直接將一個花卷塞進他的手里，冷著嗓子道，“之前的地瓜餅就是她做的。”

“地瓜餅？”孟燕寧微微詫異，她不記得齊封奕有帶地瓜餅回去。

“二妞借住家中時，送給我母親的。”

孟燕寧了然。

二妞雖然送了崔氏地瓜餅，可崔氏自視甚高，哪里肯吃這種鄉(xiāng)下人家的吃食，肯定是齊封奕見著了，索性送了過來，沒想到居然合這位李里正的胃口。

李里正眼睛一亮，立刻搶也似的從齊封奕手里奪過剩下的花卷，齊封奕微惱，“這一個是留給他的。”

“他能吃出什么味道來，待會隨便給他買點饅頭就行了。”李里正毫不客氣的將兩只花卷全部塞進自己兜里，又熱絡拉住孟燕寧的手，“你這丫頭到底是從哪里學來的吃食？你那吃食雖然一般，可著實新鮮，我吃了一輩子的珍饈美食，還從沒見過那人這樣做！我院子里的紅薯多的是，你幫我多做一些，你要什么，我都給你！”

孟燕寧還未來得及開口，齊封奕冷著臉將她拉回來，出面趕人，“那還不快去挑水。”

李里正瞟眼過去，瘦削面上露出賊兮兮的笑容，擺擺手，自去挑水不提。

齊封奕自覺有些難堪，薄唇抿的更緊，好一會才道，“如果可以，還是幫他多做些，最好是放的住的吃食，我這次可能要走一段時間，他的嘴實在挑剔，我本來打算讓常嬤嬤給他送點吃食，他也不肯。”

“他嫌常嬤嬤做的飯不好吃？”

齊封奕沒有說話，算是默認。

“……”孟燕寧也跟著沉默，“所以，他瘦成那樣，不是因為家境拮據(jù)，而是因為挑食懶得吃飯？”

她是見過有人挑食的，從未見過有人挑成這個德行。

齊封奕有心想說幾句公道話，奈何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什么好詞，只能干巴巴的道，“是。”

“所以……你在路邊等著我們，也是想讓我給他做點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