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地凍，火燒的快，也熄的快。

濃煙已經徹底散了，大雪蒼茫無垠，天際泛著暗沉的黎黑色，顯得肅穆而悲涼。

黃氏抱著小妞，孟燕寧攙了二妞，一行人深一腳淺一腳，慢慢往前走，二妞抽抽噎噎的說個不停，孟燕寧大概知道是知道了事情經過。

原來是二妞見雪停了大半，擔心家里，偷偷摸摸的從齊家跑了出來，哪里知道剛到家沒多久，秦家便來領人，黃氏怕秦家知道二妞在家強搶了人走，便將兩個孩子藏在家里，自己出門與秦家大娘子掰扯，哪里知道還沒掰扯清楚，火就起來了，火勢極大，連救都來不及救！

孟燕寧望了眼走在前面的黃氏，壓低了聲音問，“你一點沒發現？”

天寒地凍的，又是雪天，家里也沒什么柴火，怎么可能那么輕而易舉的燒起來？

二妞撓撓頭，“我抱著小妞兒是躲在里屋的，然后就聽見娘在外面喊，火那時候就燒起來了，我想出去，可門口都是火，我不敢……對了，我好像聞著什么味道……”

話未說完，就被黃氏不耐煩的打斷，“燒都燒了，說那么多做什么！二妞，你去敲門！”

孟燕寧抬眼一看，這才發現黃氏領著她們到了江氏家門口，她腳步一頓，急道，“三嬸！”

黃氏還沒來得及回應，江氏已經開了門，看見門口杵著的幾人，面色微白，露出幾分恐懼之色，“你、你們怎么來了！”

黃氏走上前，疲憊低道，“家里著了火，大嫂子，想到你這里住幾宿。”

江氏目光閃了閃，避開黃氏的眼，“不是我不幫你，家里就這么點大地方，又沒多余的床，這天冷的，總不能讓你們打地鋪。你還是去別家看看吧。”

“大嫂子，你是打算讓我們去誰家？”黃氏臉上笑容幾乎撐不住，“我去別家，不也是打你的臉么？”

“這、這不是我不管呀，實在是……”江氏眼角余光掃見孟燕寧，像是抓到了什么籌碼，大聲道，“錢都給你們搶走了，你們家還想要怎么樣！我可不敢讓她這么一個煞星進我家的門！我說老三家的，你們家這哪里是救人，救的分明是個災星！”

孟燕寧知道江氏肯定記恨她搶錢，卻沒想到她說的這么難聽，不由抬眼望向黃氏，“三嬸……”

黃氏卻只是望她一眼，隨即就收回了視線，重又望向江氏，“大嫂子，小孩子不懂事，你跟她計較什么呢！”

“計較！她拿著刀抵著人，搶的又是我家宣武治腿的銀子，你說我跟她計較不計較！”江氏聲音越說越大，“老三家的，你以前挺明事理的，現在都被這個丫頭蠱惑了，我今天告訴你，你要想進我家門可以，她不準進！”

二妞忍不住道，“大伯娘你不講理！那些銀子明明就是你從秦家拿回來的，是賣我的，怎么成你家的了！”

江氏被二妞一頓搶白，臉上愈發掛不住了，才要發作，黃氏回過身甩了二妞一巴掌，“沒大沒小的，怎么跟你大伯娘說話的！”又望向孟燕寧，喝道，“銀子在哪？”

孟燕寧微吸了口氣，使出全身的力氣才把那股憋屈感強壓了下去，掏出布袋遞過去，黃氏神色復雜的看了她一眼，揣著布袋走向江氏。

“娘！這不公平！”二妞捂著臉大聲哭嚷，立刻被孟燕寧拉到一邊，她望了眼孟燕寧，委屈的直掉淚，“憑什么啊！這都憑什么啊！”

孟燕寧心里發酸，“沒事，再等等就好了。”

二妞抽抽噎噎的道，“要等多久？”

等她們再長大些，等她們能頂起門戶，就不用受這些侮辱了。

江氏得了銀子，自然不好再不讓她們進去，哼了聲，“還是老三媳婦你懂道理，按理說，這丫頭就不該進我家門的，可看在你的面上，就讓她住幾日，不過事先說好了，如果她再犯事，我一定趕她出去！”

黃氏忙笑道，“多謝大嫂子了，燕子，快來謝謝大嫂子。”

孟燕寧微吸了口氣，慢慢走過去，慢慢行了一禮，“多謝大伯娘。”

“哼！瞧著你就晦氣。”江氏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你們還是住后院，別到前面來礙眼，不過說好了的，吃食你們自己張羅，我可忙不過來！”

二妞又想發作，被孟燕寧緊緊拉住，黃氏低聲下氣的賠著小心，“我知道的，大嫂子，多謝你了。”

“去吧，悄聲些，別吵了我家宣武。”

黃氏領著孩子悄聲走到后院。

孟燕寧雖已做好了心理準備，可一看這所謂的后院，心里還是到抽了一口涼氣。

所謂后院，其實是一間老房子，應該是幾十年前的老房子了，雖說不至于說是斷瓦頹墻，可也是破破爛爛，門是歪的，墻是斜的，連屋頂上都有幾個大洞，一眼看過去，別說是住人，就是看著都讓人懷疑它馬上就要倒。

相比較之下，高三貴家原來那間破屋子，簡直可以說的上結實堅固了！

黃氏似乎并不意外后院的破敗，她只是怔怔的望著這間破屋子，神色有幾分復雜，像是悵惘，又像是回憶，竟沒有多少憤怒。

二妞畏懼的躲到孟燕寧身后，“這里能住人么？”

孟燕寧拍了拍她，黃氏回頭望了二妞一眼，居然笑了笑，“怎么不能住？我跟你爹，當初就是住在這里的。”

“住這里？咱家不是在山腳嗎？”二妞詫異，“這房子，真的不會倒嗎嗎？”

“我們當年住的時候就沒倒，現在自然也不會倒。”黃氏又笑了笑，“走，娘先收拾出地方讓你們歇了，明天咱們再來好好收拾收拾。”

黃氏動作麻利，居然很快從灰塵滿地的屋子里收拾出一小塊床鋪，又厚著臉皮從江氏那里討來幾床厚棉被和一個舊火爐，好不容易才安置了下去。

小妞兒還在月子里，早就睡熟了，二妞沒等收拾完床鋪就歪在被子上睡著了，孟燕寧雖累的厲害，到底是成年人，強逼著自己幫黃氏收拾完東西，打了個哈欠，從口袋里掏出身上僅剩下的一貫錢遞給黃氏，“三嬸，這是你讓我買柴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