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燕寧眸光微動，清亮的眼底有明銳的笑意，定定盯住李婆子，聲音卻慢，“我都不知道……原來三嬸在糕點里下的藥，是砒霜呀。”

李婆子不疑有他，繼續道，“可不是，要不是砒霜，那人能死的那么快么？”

話音未落，她立刻意識到自己是了什么，一下子像是被扼住了喉嚨，面色也變了，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

孟燕寧定定望著她，唇角勾出一絲冷冽的笑來，“連劉婆子都不知道三嬸給糕點里加的是什么，你倒是厲害，居然知道她下的就是砒霜？”

李婆子目光閃爍，“我、我就是猜的……能害死人，能是什么毒藥啊，肯定是砒霜呀！”

孟燕寧盯住她，“二妞好歹也學了好幾年的醫術，再不濟，也不該用砒霜這種藥店都能買到的藥吧？你這么肯定是砒霜，難道，那藥，是你準備的？”

“我……”李婆子說不出話來，“我真的不知道，夫人，我在這四方齋里也好些年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你可不能這么冤枉我罷！”

“說！”孟燕寧霍然站起，猛地將茶杯扔在地上，細白白瓷哐當一聲裂的粉碎，破碎的瓷片劃破李婆子的臉，李婆子又驚又怕，一個踉蹌跪跌在地，“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夫人！你不能冤枉了我！”

孟燕寧見她死撐著不肯說實話，面色微冷，才想著是喊人進來還是親自下場跟她撕，屋門一開，聞聽動靜趕過來的常嬤嬤撲進屋子里，死死扯住李婆子的衣服，她雖然年紀大了，可撒潑耍賴的技能還沒丟下，李婆子勉勉強強跟她撕扯了兩回合，就被常嬤嬤披頭散發的壓在地上，幾巴掌抽過去，登時老實了，“別打了！別打我了！”

常嬤嬤騎在李婆子身上罵道，“原來是你這個婆子害了春茹！她待你也不薄，你是豬油蒙了心，居然幫著外人害她！”

李婆婆涕淚縱流，“我、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那是個男人，那是個男人聲音！我真的不知道，他就是給了我一筆錢，讓我把砒霜放進糖霜里去！我本來以為只是普通的瀉藥，頂多讓三娘子受點罪，可我沒想到那人吃下去就死了！我心里害怕，就拿著那剩下的藥包去藥鋪子里問，我才知道那里面居然是砒霜！我真的不是有心害三娘子的！我也是受了騙了！”

孟燕寧立刻道，“那你現在還能找到那個男人么？你跟他是怎么聯絡的？”

“都是他聯絡我的，我、我也不知道他住什么地方，我知道那藥是砒霜后，還特地想去那破廟里找他鬧，可也沒找著他！”

李婆子見事情敗露，也不瞞了，“我是真怕呀！可我真的不是有心的，那二媳婦上次打了我一巴掌，我就是想讓她拉拉肚子，沒想要她的命啊！還有三娘子……我就是想著，她跟國公府關系好，就算鬧出天大的事，國公府的人也會為她擺平的，我真的沒想到她會被抓進去的！”

孟燕寧又問，“劉婆子，又是怎么回事？”

“劉婆子確實是看見三娘子把糖霜放進去的，她也沒撒謊……可我也知道她是故意這么說的，她家里最近日子難過，老的老病的病，她想讓她兒媳婦過來學做糕點，可三娘子把這做糕點的本事藏的深，鋪子里只有大雙知道一點皮毛，就為了這件事，劉婆子的兒媳婦也氣的回了娘家，劉婆子跟我說話，想要給三娘子個教訓。”

常嬤嬤又驚又氣，忍不住脾氣又甩了李婆子兩巴掌，“你左右打聽打聽去，這附近鋪子里哪里有我們家寬厚！待你們好，養出了一群白眼狼！”

孟燕寧拉住常嬤嬤，“嬤嬤，她是重要的人證，你趕緊找人去找鄭翰林，抓緊時間讓三嬸出來才是正理。”

常嬤嬤咬了咬牙，親自將人拎了出去，還好鄭如之前也送了兩個長隨，出門辦事也方便，不一會玉柳便進來低道，“夫人，大公子來了。”

鄭如是齊封奕難得的好友，孟燕寧略一思索，“請他去主廳，我這就來。”

玉柳應了聲是，又想起什么，面上露出一絲窘迫，“夫人……”

孟燕寧心里明白，道，“宅子里還有些瑣事，你就不用出去了。”

玉柳面上露出一絲感激，還未來得及道謝，孟燕寧又道，“只不過你得知道一點，我雖然能體諒你一次兩次，可也沒辦法永遠體諒你，鄭家與我家必然交好，你如果一直見不了鄭家人，我這里也留不得你的。”

高家這件事實實在在的給了她一個教訓，即便她骨子里堅持人人人生而平等，可既然她留在這個世界，就必須要掌握恩威并施的技能點，畢竟所有人都會有惰性，也會有私心，高家這次鬧出的事，雖是李婆子做的，從另一方便來說，未嘗不是三嬸之前太過容忍的緣故。

善良也必須要有鋒芒，否則，吃虧的只有自己。

她還沒到舍己為人的圣人地步。

玉柳有些吃驚的望了眼孟燕寧，微微抿唇，一句話也沒說，沉默的退下了。

一炷香時間后，孟燕寧見到了鄭如。

其實那日她也見過鄭如，只是那時忙著處理容遠的挑釁，她也沒怎么仔細打量鄭如，如今仔細一看，才發現他變的并不多。

幾年時光，他或許在相貌上變了些，性子也沉穩了些許，但眼底仍然有著溫厚寬容的光芒，恰似少年時初遇一般。

怪道齊封弈這幾年幾乎是眾叛親離，與他卻沒有斷了聯系。

她朝他施了一禮，“見過鄭翰林。”

鄭如也在打量孟燕寧。

他上次見孟燕寧時，她還是個黑黑瘦瘦的孩子模樣，而且還有幾分少年老成的模樣，現在幾年不見，她身量見長，五官也長開了些，顯出幾分秀美，款款而來，居然有幾分雍容冷冽之感，完全不輸那些名門閨秀！

可她明明昏迷四年，才醒來不到兩天，這樣的氣場，哪里是普通鄉野人家教養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