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燕寧輕輕一笑，“十五兩銀子，花的還只剩三兩多……這幾天可都在刮白毛風，出都出不去，剩下的，給你吃了？”

她目光一厲，毫不猶豫的把砍刀貼靠上陳秀的脖子，砍刀極為鋒利，陳秀肌膚細膩，不過這么一靠，竟也被拉出一道小小的紅色血線！

那點紅色刺的高宣武紅了眼，“給她！全都給她！他娘的，怎么還不動！”

他也不顧自己的腿傷，一把推開江氏搶過柜子里的一個藍色布包，才要擲過去，被江氏連哭帶拉的拽住，“宣武！不行！這可是留給你治腿的，沒了這錢，你的腿可怎么辦！”

“秀兒死了，我就活不了了！要腿有什么用！”高宣武一把搶過布包扔過去，“放了秀兒！”

孟燕寧目光一動，猛地用力將秀兒往炕桌方向一推，趁著江氏與高宣武扶她的功夫，她飛快抓起地上兩個布包，往懷里一塞，一轉身抓著窗框就往外跳。

這是她早就看好的路徑。

她現在只是個孩子，速度再快，也快不過江氏這個做慣農活的成年人，只能從窗戶跳出去，或許還有幾分活路！

她巴著窗戶正準備往外跳，低頭一看，臉色立刻變了——那窗戶外面不是路不是墻，居然一片湖！

寒冬凜冽，湖面上結了厚厚一層冰，就算砸不破冰不至于掉水里，就這么高的砸下去，也不是那么好受的。

江氏已經撲過來了，伸手就要抓她，“小賤人！”

孟燕寧當機立斷，立刻調整了姿勢往下跳，只聽砰的一聲，被她當做墊被的竹筐被這巨大的沖勢瞬間壓扁，身下發出可疑的吱嘎聲！

她回頭一瞧，立刻唬的魂飛魄散！

身下凍冰已經裂出長長的一道裂縫，隱約有水從冰縫里滲出來——冰層快裂開了！

她印象里北方極凍極寒，冰厚的可以走汽車，這天這么冷，這冰居然這么薄！

豈有此理！

她可不會游泳！

孟燕寧心里慘嚎一聲，立刻脫了竹筐就往岸上跑，她沒練過冰滑，跑了兩步就重重栽倒在地，巨大的沖擊力讓本來就岌岌可危的冰縫越來越大，轉眼就要撐不住了！

“哎，這邊！這邊！”

微弱細小的聲音突然自旁邊響起！

她回頭一看，卻見一個胖乎乎的小孩站在岸邊，拼命的往她招手，“這邊冰厚！快點，往這邊跑！”

孟燕寧不及多想，顧不得幾乎要被摔裂的屁股蹲，倉皇起身就往小孩的方向跑，絕境之下竟也逼出了她些許天賦，連滾帶爬的，居然在冰裂之前真的快要跑到岸邊了。

那胖小孩也仗義，拼命向她伸手，“快快快！冰要裂了！”

孟燕寧本能去抓那小孩的手，想著好歹也能借一點的力，沒想到那小孩手上居然一點力氣也沒有，被她這么一拉，腳下一滑，竟像只重心不穩的胖頭企鵝一樣栽過來！

“哎呀！”

孟燕寧猝不及防，躲都沒地方躲，硬生生的被他砸倒，原本就脆弱的冰層哪里撐得住兩個人的重量，哐當一聲厚冰裂開一個大洞，冰涼刺骨的湖水瞬間淹沒了她的口鼻！

她下意識撲騰，可身上那個巴著她不肯放的胖小孩像是已經嚇傻了，動也不敢動，竟比秤砣還重三分，她撲騰了兩下，也沒了力氣。

她就這么死了？

她死在這里，三嬸和小妞兒怎么辦？

她意識愈發渙散，恍惚間看見黃氏抱著小妞兒倚門而立，小妞兒烏豆似的眼睛巴巴的看著她……

她猛地一個激靈，用力拍打水面，“救、救命……”

幾乎是同時，旁邊嘩啦水聲一響，有人已經游到了她身邊拉住她的手臂，隱約有幾分熟悉的嗓音在耳邊沉沉響起，“閉氣，上去！”

她本能攀住那人胳膊。

那人似乎看了她一眼，微一用力，托著她的腰，穩穩往上游去！

脫離水面的剎那，孟燕寧只覺得一陣寒意撲面而來，立刻有溫暖的大氅裹住她，后背被輕輕一拍，她不可自抑的嗆咳起來，嘔出許多水來。

孟燕寧吐得昏天黑地，好不容易抬起頭，就看見齊封弈，齊封弈一臉緊張的望著她，“可還好？”

“多，多謝。”孟燕寧見是熟人，立刻放松了不少，“您怎么在這？”

“我趕考路過，”齊封弈言簡意賅，遞過酒囊，“能喝酒么？喝一些，去去寒氣。”

孟燕寧接過小小飲了一口，五臟六腑立刻熱了起來，她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戰，才要說話，就聽旁邊車夫大叫，“哥兒，朗哥兒怕是救不活了！”

小孩臉色青紫，分明是嗆著了太多水，一時又吐不出來，呼吸屏住了！

齊封弈臉色微變，旋即起身，旁邊卻有人比他速度還快，孟燕寧一個箭步奔到小孩面前，“快，快把他平放！”

“平放？平放的話，水不是更出不來？”車夫急道，“小娃兒，你這是！”

孟燕寧急了，“齊封弈！再遲就來不及了！”

齊封弈定定望了她一眼，略一猶豫，便動手將小孩平放在地。

孟燕寧立刻跪倒在地，死命用力按壓他的胸腹部位，按了好一會，卻不見絲毫反應，她微一咬牙，立刻低頭要去給小孩做人工呼吸。

齊封弈看出她的意圖，臉色微變，立刻阻攔，“你做什么！”

“我得讓他呼吸通暢，他溺水時間太長，再不呼吸就死定了！”

“可是你這……”齊封弈臉色難看，“男女授受不親！”

“我這是在救命！”

她抬眼瞪他，黑亮的眼里幾乎要噴出火了，灼熱的幾乎要將人燙傷！

齊封弈迎上那雙黑亮通徹的眸子，竟感覺自己根本無力反駁，慢慢收回手，孟燕寧望他一眼，才要低下頭，小孩猛的咳嗽了一聲，嘴一張，嘔出許多水來！

車夫喜道，“吐出來了！吐出來！這可好了！”

孟燕寧松了口氣。

她也知道這是禮法森嚴的古代，如非必要，她也不想壞了自己名節，名聲這事可大可小，礙于她現在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多少，還是盡量低調些為好。

齊封奕回頭看了她一眼，隨即克制的轉回臉，低聲道，“馬車里有我的衣服，不嫌棄的話你先換上，待會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