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家媳婦好一會才反應過來，茫然無措的臉上終于出現了一絲情緒，她猛地抬起頭，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抓住孟燕寧，“你去找人的！救兵在哪里！”

孟燕寧微微沉默，“姑……我……”

她雖然扔了衣服，可她根本不確定那邊的人會不會看見，更不知道會不會有人冒險來查看，一切都是未知數。

她沒有辦法給劉家媳婦做保證。

劉家媳婦頹然丟開手，游魂似的低喃，“我就知道，就知道……這就是命……當年我爹勸我嫁出去，我非不聽，非要留在村里……我當年要是聽話跟著他們一道走了，也不會遇到這種事……你們三個娃兒也倒霉，是被我的霉運引過來的……”

孟燕寧心里不忍，一把抓住劉家媳婦的手，“姑，你再等等，再等等，等到明天，應該就有人來了！”

劉家媳婦眼底微亮，隨即又黯淡了下去，“都這么久了，要來人早就來人了，我等得了，娃他爹，也等不了了。”

孟燕寧心里愈發焦躁，“姑，姑，到底發生了事？你跟我說說！”

劉家媳婦卻伸手撫了撫她的臉，“你這丫頭，就跟我小時候一個樣，又黑又瘦的，就愛那些長的白白凈凈的哥兒，可姑勸你，就算他現在待你再好，人家總是要回去的，咱鄉下丫頭，就該認命。”

她已經看見了藏在稻草后面昏迷不醒的齊封奕。

孟燕寧微怔，“姑？”

劉家媳婦卻像是憶起了自己的少女時光，被歲月琢磨過的面上露出一絲悵惘與追憶，又像是自語，“不過不認命也好，他還年紀小，總不至于已經娶妻生女了，你若真喜歡，便不要退，烈女怕纏郎，纏著纏著，或許就是你的了。”

“姑？”

劉家媳婦終于回過神來，從袖袋里掏出一小罐藥膏遞過去，“這是我們自家制的膏藥，你給他用些，或許會有點用……”像是知道孟燕寧心里的想法，她澀然一笑，“這罐藥，我其實一直藏身上的，我也知道他們受了傷，可我心里有私心，想著自己家里人或許用得上，娃兒，你可別怪姑。”

又抱起一捆柴火，囑咐孟燕寧，“好好躲著，你們自己還是娃兒呢，這里的事跟你們也沒什么關系。我早就知道，他們這些人，遲早會找過來的。”

孟燕寧緊緊攥住藥，心跳如鼓，心里不祥的預感越來越濃，緊緊抓住劉家媳婦，“姑，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我又能做什么呢？”劉家媳婦自嘲低問，一把將孟燕寧推到角落里，用力拉開破門，又重重關上，“這屋子老鼠厲害，可別讓他們亂跑出來。”

沙匪也不在意那些細枝末節，推著劉家媳婦往大屋方向走，孟燕寧縮在窗戶后面，眼睜睜的望著她進了那間小廚房，心里的焦躁像是橫生而起的枝蔓，密密麻麻的裹緊她的四肢，讓她幾乎要窒息！

“咳！”

角落里突然傳來一聲急促的咳嗽聲！

孟燕寧一個激靈，慌忙過去扶住齊封奕，“怎么了？”

齊封奕燒的厲害，嘴唇起皮干枯，臉上通紅，咬著牙道，“情況不對勁。”

他燒的厲害，可剛才的動靜已吵醒了他，他迷迷糊糊的也聽了幾句。

他本來還以為能撐到晚上，現在看來，情況似乎比他們想象中的更加緊急。

孟燕寧微微吐了口氣，試圖將滿腔焦灼吐出來一些，克制著自己奔出去找死的沖動，按住齊封奕，“我知道，所以你得盡快好起來。”

不等齊封奕回應，她回身去火塘邊端來早就焐著的水壺，她之前也不敢生火，只能打了壺冷水擱在火塘上，幸好火塘還有點底火，勉強將冷水焐的稍微不那么冷。

齊封奕的傷口部位已經有些化膿，她遲疑了下，“恐怕有些疼，你忍著點。”

齊封奕微微點頭。

孟燕寧遲疑的望了他一眼，也知道現在不能再耽擱，撕了自己尚且干凈的內襯替他清理傷口，沾了溫水的棉布落在他的肩上，少年肩膀處的肌肉不受控制的顫抖，顯然痛到了極點，額頭也有細密的冷汗滲出，可即便這樣，他也一句不吭。

孟燕寧心里難受，可也沒辦法讓他叫出來。

一來是此時境況確實不允許，二來她以前看過，大喊大叫反而不利于忍痛，與其將精力浪費在喊叫上面，還不如默默忍著。

可理論歸理論，現實歸現實，人都是血肉之軀，這種鉆心刺骨的疼痛，普通人哪里挨得住？

她心里難受，忍不住道，“要不，你喊出來？”

齊封奕睜開眼，因為強行忍痛的緣故，生理性的眼淚讓他眼神有幾分迷蒙，不復往常清明冷靜，聞言不由笑了笑，“出一身汗，倒舒服了了點。”

孟燕寧知道他故意逗她開心，配合的笑了兩聲，低聲道，“忍著點，我要抹藥了。”

劉家的藥極烈，抹在傷口上便是火辣辣的痛，痛的齊封奕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全身肌肉都在抵抗那些疼痛，幾乎是剛一抹完，他整個人便的脫力似的半暈了過去。

但也只是半暈而已。

孟燕寧才要起身，便被他扣住了手腕，她一愣，才想解釋什么，便聽齊封奕道，“你想去看看？”

孟燕寧本來是準備了一大堆的說辭，可迎上少年漆黑如墨的眼眸，一時也說不出話來，自覺自己像是做了天大的錯事，吶吶低道，“我……我是有些不放心。”

齊封奕拉著她坐下，“我發現我們之前犯了錯。”

孟燕寧微怔，“怎么？”

“這王家堡地處偏僻，四處不靠，不算富饒，甚至稱得上貧困，這些沙匪可是連荊州城都敢搶的悍匪，為何選擇這么一處所在？就算是搶家劫舍，也不至于在這里待這么久？既沒吃也沒喝，甚至連齊整的大屋都沒幾間，他們留在這里，是圖什么？”

孟燕寧遲疑了下，“這里距離沙漠不遠，而且那日聽他們說的，他們是在這里，等他們那大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