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寧只是默然，并不接話。

李家容知道勸說不動，嘆了一聲，道：“說實話，我很開心你找的是我，老頭兒那些年留下的關系不少，比我更厲害的多不勝數，你如果想要，他們肯定會幫你的。”

唐寧搖了搖頭：“難說得很，死老頭兒以前常說，這個世界上，仇恨能夠百年、千年不散，恩情，也許轉頭就沒了，所以人，得靠自己。”

李家容一愣，咯咯兒一笑，道：“我終于知道你這沉穩謹慎的性子是怎么養成的了……可是，你還是讓我幫忙不是？”

“因為容姨你不一樣啊，”唐寧笑道，“你是所有人里面，長得最漂亮的，漂亮的女人，心也一定很美。”

“是嗎？”

“別人不是，容姨一定是，這是直覺。”

李家容笑彎了腰，摟著唐寧就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以后在寧南有任何麻煩，隨時來找我……雖然我知道，我不一定幫得上忙。”

唐寧點了點頭，然后看著李家容上了車，揚長而去。

……

這是一個老舊的書店，貨架上除了不知是那個世紀的世界名著、考試真題，就是十幾年前爆火、如今卻無人問津的漫畫之類。

這樣的店鋪，生意慘淡得只怕只有唐寧的雜貨鋪可比。

骯臟的玻璃門被推開，走進一個帶著白色鴨舌帽的中年男人。

“關門歇業啦。”柜臺后面，一個蓬頭垢面的老頭兒探出頭來，看了一眼來人，就繼續看著手中報紙。

昏黃的燈光下，小店顯得壓抑而陰森。

中年男人摘下帽子，走到柜臺：“來一點兒提神的東西。”

“都說了，已經關門歇業了，明天再來吧。”老頭兒這一次頭也不抬道。

中年男人木然道：“來一點兒提神的東西。”

老頭兒緩緩放下報紙。

如果細看，會發現那報紙的日期，是四年前，頭版頭條，是關于一場浩大的火災，傷亡達到千人、震驚全國的那種。

老頭兒看了男人一眼，搖頭嘆息了一聲，去貨架里翻找，一邊低聲喃喃道：“世風日下啊，這年頭，都不講德行，大半夜也不消停，也不顧及老頭兒我吃不吃得消。”

男人仿佛沒有聽見這話，只補充了一句：“要那種最上頭的貨。”

老頭兒手指頓了頓：“那東西，可貴得很涅。”

“我不缺錢。”男人淡淡道。

老頭兒翻找了半晌，才從貨架最地下的一堆雜書里，泛出了一本泛黃的書冊。

“喏，這可是百年份的陳年貨，螟蛉妖粉，十個精礦，童叟無欺。”

“十個精礦？”男人皺眉。

老頭兒將書本收回一寸：“嫌貴？那你可以換一家。”

男人搖了搖頭：“那倒不是，我反而覺得，便宜了。”

老頭兒將書本重新放在了男人面前：“沒辦法，最近妖類出現越來越多了，供貨也越來越多，我不降價，就沒生意。”

“這話不假，”男人點了點頭，“不過……我要的是上等貨，這……不夠。”

老頭兒抬頭，那雙渾濁的眼睛里陡然閃過一道精光：“三階螟蛉妖粉都不夠？莫非你要大妖的？”

“那倒不敢，”男人輕笑一聲，“我要五階以上的。”

老頭兒搖頭：“小店沒有。”

男人嘴角微揚：“你這里肯定有，如果你都沒有，寧南哪里還有？”

老頭兒啞著嗓子，笑得有些滲人：“你不是買貨的。”

“我是來告訴你一個消息，”男人抿了抿嘴，“寧南那家老店，關門了。”

老頭兒手臂忽然顫了顫，將桌上的茶水打翻。

但他沒有清理茶水的意思，只是緊緊盯著男人，那雙老朽的眼睛哪里還有半點渾濁。

“此話當真？”

男人輕笑一聲：“這些年，不知道多少人都盯著那里，就等那小店關門的一天，現在，它關門了，而你們，再也不用擔心他還活著，還會回來。”

老頭兒緊緊閉著嘴，過了良久，那傴僂的身體仿佛瞬間重獲新生，竟緩緩挺直起來，一股深沉晦暗而強大的氣勢從那老朽腐敗的身體里一寸寸蘇醒。

“你只要五階的？我這里還有六階的羽族、七階的吞天蟒粉。”

男人哈哈一笑：“這樣吧，我要大妖的。”

“這個……你得等兩天。”

“為什么？”

老人重新坐下，拿起那報紙，身上的恢弘氣息仿佛不過是幻夢一場，只是那雙眼睛，卻再不見半點渾濁。

“因為，我得重新進貨。”

……

按照李家容留下的地址，唐寧幾人乘車幾乎出了寧南三環，最終停在老城區的一個偏僻角落。

閔月下了車，四下張望半晌，一雙小巧秀眉幾乎皺成一團：“這什么鬼地方？！你就不能選一個好地方嗎？我要別墅，我要商業區，我要游樂園啊！”

“那你可以走了。”唐寧淡淡道。

“……”

齊玉四下望了望，正色道：“我倒覺得這地方很好，大隱隱于市，要早餐店有早餐店，要洗腳城有洗腳城，很好。”

“洗腳城？很好？你良心不會痛嗎？”閔月怒道，恨不得一刀宰了這叛徒。

唐寧深吸一口氣，笑道：“我也覺得這地方很好，你們看看這周圍的居民區，多有生活氣息。”

“這里比寧南的雜貨鋪還破啊，我們好歹換一個正常點兒的地方吧？”閔月無奈道。

“那么，你可以走了。”

“……”

運貨車明天才能到，而這鬼地方，這么晚顯然不可能有開著的商場，一應物品全沒著落。

好在幾人走進那棟三層小樓，發現里面床單被褥、桌椅板凳、甚至廚房用具都準備了個齊全，且無一不是上等貨色。

這顯然是李家容的安排。

唐寧很累，理所當然直接躺在了那尚未拆封的沙發上，只片刻功夫，就呼呼睡了過去。

木真丫頭隨遇而安，直接掛在了窗臺上。

于是只剩下閔月和齊玉二人雙雙瞪眼。

下一瞬，兩人同時朝著那張還沒完全拆封的床鋪沖了過去，一時間雞飛狗跳。

“啪”，唐寧隨手抄起一個東西扔了過去，迷迷蒙蒙怒道：“都別吵，明天還有工作。”

“什么工作？”齊玉眼睛一亮，上前問道。

然而唐寧再次鼾聲大起。

等齊玉回頭看向床鋪時，閔月已經躺得四平八穩。

“我特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