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農每月初一十五都往清墟洞送些糧食，常年累月下來，也與清墟洞的一些人混了個臉熟。

從山下到山上，很有一段路要走。

聞溪坐在那牛車上，同那老農說著話。

“不是都說仙人不喜這些凡間俗食嗎？老伯你怎的還往上面送？”

那老農一笑 ，說：“話是這么說沒錯……可那仙人也是分三六九等的。那等厲害的仙人早已辟谷，自然不需要這些五谷雜糧。但是，仙門之內也有些新來的弟子，他們修為平平尚未辟谷，自然還是需要吃這些的。”

聞溪點點頭，似懂非懂。

老農一笑，說：“等你到了就知道了。”

頓了頓，又道：“此前，我本想著帶你回家的，但是我孤零零的一個老頭，收留你一個姑娘家實在是不合適。想來想去，也只能將你托付給清墟洞了。待會兒到了那里，你可得伶俐些，好讓那里的人收下你。”

“在清墟洞，就算是個打雜的，也好過在凡塵里摸爬滾打。”老農看了聞溪一眼，說：“你一個女孩兒家，那里是再好不過的去處了。”

聞溪面露感動，連忙說：“多謝老伯為我打算。”

她蜷縮在牛車上，仰頭看著越來越近的山門，心頭卻盡是戾氣。

這老農，竟是將那清墟洞當作人間仙境了么？在他看來，進了那清墟洞，便是落入了洞天福地，有著享不完的福氣。

可是，這樣的地方，卻也能養的出賀鈞這樣的畜生東西來。

可見，所謂的洞天福地，也照樣藏污納垢，什么樣的垃圾都收。

兩人到清墟洞的時候，已經過了晌午，太陽火辣辣的。幸得山間溫度低，又偶有涼風吹過，才讓人不那么難熬。

那老農將牛拴在門外的大樹上，又將上面的貨物搬運到板車上，推著小車，從旁邊的側門進入。

聞溪跟在身邊，幫著那老農掌著板車。

“可別亂看啊，”那老農低聲對聞溪說：“這仙家規矩可大的很，切莫犯了他們的忌諱。咱們就尋著這小道，只管往后廚去就是了。”

聞溪連忙點頭，不敢亂看。

等到了后廚，遠遠的便聽見一道響亮的聲音：“怎的今日來的這樣晚？”

聞溪抬頭去看，便見一個胖胖的大嬸站在廚房門口，腰上拴著圍裙，正皺著眉往這邊看。

老農連忙上前，小心翼翼的說好話：“路上出了點意外，耽擱了一會兒，王姑娘莫怪。”

聞溪聽著這稱呼，臉上神色有瞬間沒繃住，帶上了幾分茫然。這大嬸兒看著少說也有四五十了，當她的娘都足夠了，怎的……還被叫姑娘？

那位王姑娘鼻孔朝天，哼了一聲，說：“你若是再晚來半個時辰，以后這活兒你可就別干了。”

老農又是好一頓道歉，那王姑娘這才放過了他，說：“行了，把東西搬進去吧。”

那老農哎了一聲，這才回頭搬東西。

聞溪默默的跟在老農身后，一趟又一趟的往后廚里搬東西。

細胳膊細腿兒的，搬東西的時候瞧著有些吃力，但是卻一次都沒叫過累。

那王姑娘就抱著胳膊靠在門上，盯著聞溪來來回回搬了好幾趟，這才幽幽的對那老農道：“這是哪兒撿來的小丫頭，還挺勤快啊！”

那老農一聽，連忙說：“這是我遠方侄女兒……這孩子命苦，家鄉遭了災，親人又都沒了，只剩下她孤零零一人。”

那王姑娘瞇了瞇眼，沒吭聲。

老農抿著唇，豁出去了一般，對聞溪招了招手，說：“丫頭，過來。”

聞溪連忙將手中東西放下，快步走了過來。微微低垂著眼，瞧著就乖巧。

那老農對聞溪說：“來，見過王姑娘。”

聞溪一頓，抬頭看了那王姑娘一眼，有些怯怯的叫了一聲：“姐、姐姐好！”

那王姑娘一愣，隨后竟是笑出聲來，指著聞溪說：“小丫頭倒是嘴甜。”

她湊到聞溪面前，似笑非笑的說：“我這年齡，都能當你娘了，你竟也張的開口，叫我姐姐？”

聞溪一愣，面露驚訝：“怎會？姐姐看起來不過三十，只比我大上一點！”

那王姑娘聽完之后，禁不住又笑了起來，說了一句：“你這張小嘴兒，可真是討人喜歡。”

那老農眼睛一亮，忙接了一句：“王姑娘若喜歡，不如留下她做個伴兒如何？”

那王姑娘臉上的笑容瞬間收了起來，瞇眼看著老農：“你說什么？”

老農干笑一聲，道：“這、這偌大的一個廚房，只得王姑娘一人打理，很是辛苦。王姑娘不若留下這丫頭，也好給王姑娘打打下手呢！”

那王姑娘嗤笑一聲，涼涼的道：“原來是在這兒等著我呢！你們當清墟洞是什么地方，是你們想來就來的嗎？”

聞溪聞言，噗通一聲跪下了，仰頭看著王姑娘，道：“求姐姐收下我吧！我能吃苦，什么活兒都能干，吃的也不多，絕對不給姐姐添麻煩。求姐姐垂憐，收下我吧。”

旁邊的老農也道：“我一個孤老頭子，身邊帶著個姑娘實在是不方便。她若跟著我，怕是這輩子都毀了。王姑娘菩薩心腸，就收下她吧。”

那王姑娘淡淡的道：“這世上可憐之人多了去了，我若每個都收了，那還收的過來嗎？”

王姑娘拿出幾粒碎銀扔給老農，說：“拿著銀子，走吧。”

那老農還想再說，但是看著王姑娘的眼神，又不敢開口了。

在他眼里，這些仙人都是高高在上不能招惹的，哪怕只是個后廚的做飯大娘。

他猶豫著不敢開口，想伸手去拉聞溪將人帶走，聞溪卻先一步說：“世上可憐之人那么多，可唯有我求到了姐姐的面前，這也是一種緣分。我實在是無處可去了，求姐姐收下我吧！他日，我定報答姐姐今日收留之恩。”

那王姑娘別過頭，只淡淡的說了一句：“回去吧。”

聞溪抿唇，咬牙道：“姐姐若不留我，那我只好長跪不起。”

那王姑娘冷笑一聲：“威脅我？那你便跪死在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