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湉湉臉色很難看：“我先去廢品倉庫?！?

一鍋一鍋糖嘗過去，許湉湉臉色越來越沉。

這些糖，確實都有各種程度上的毛病，不是何招娣胡謅。

那何招娣也無非是盡職盡責罷了。

至于她男人和其余作坊人勾結，倒是可以放一放。

畢竟，這些糖無一例外，都是在火候上出了問題。

也就是說，最應該查的，是掌握火候的那些員工。

但她不急著打草驚蛇，而是往外走：“何招娣在哪？我去見見她?！?

據許老頭的說法，五天前，何招娣就差點被開除，之后廠里一直議論紛紛，甚至好多人對她檢測出的結果不滿，但她還是頂著壓力把所有殘次品找出來。

這樣的員工，許湉湉愿意相信。

而且，何招娣一定知道點什么！

普通人不會對自己的味覺這么自信，許湉湉剛剛嘗過去，一些廢棄產品，只有仔細嘗才能吃出差別，何招娣要沒有絕對把握，絕對會懷疑她自己的判斷。

但據許老頭說，她沒有，她就特別堅持！

許老頭戳戳她的額頭：“傻妮喲！你咋還想著見何招娣呢？

許湉湉笑道：“審案子嘛，總要見見犯罪嫌疑人的，總不能直接定罪不是？”

“就你還審案子，你以為你青天大老爺呀！”許老頭忍不住吐槽，卻還是由著閨女去了。

他就跟在身后護駕，避免何招娣一時激動傷到許湉湉。

他們倆往成家走，一路上遇見好幾個干完活回家的員工，大伙都竊竊私語。

“終于要處理何招娣了，什么東西啊，說咱們這做的不好那做的不對的！”

“她那么能她咋不自己上呢？就一張嘴叭叭叭的把咱們的糖都打成廢品?！?

“人家德勝說的對，這些人啊，就是欠收拾，時不時就要錘兩頓！”

許湉湉把他們的議論聽在耳朵中，心中冷笑。

質檢果然不是個好干的職位，稍微強硬一些就會引來非議。

看員工這個態度，何招娣就更不可能結黨營私了。

她站到成家的院子前，還沒敲門，就聽見里面傳出凄厲無比的哀嚎聲。

旋即，就是老婆子的大罵。

“我打死你個小賤貨！你咋不去死呢！你讓我兒子替你受罪！他知道啥？又不是他偷糖廠的東西賣給旁人的！你讓我們怎么在村里住下去喲！”

許老頭面色大變，小聲嘟囔：“瞧瞧瞧瞧，還有啥見的必要，這不絕對是她干的嗎？”

許湉湉碰了他一下，示意他安靜等待。

里頭的哀嚎打罵一直持續了一盞茶的時間，成老婆子才啐了一口，邊往外走邊罵，走到院子，一瞧見院門外的許湉湉，立馬變了臉。

她飛速打開門，哭訴道：“湉丫頭，我們老成家對不起你喲！我家那倒霉兒媳婦什么都敢干！竟然要偷廠里的東西出去賣！我們家當然不能答應！”

許湉湉挑眉：“她賣出去錢不也是為了你們家？”

成老婆子啐道：“什么為了我們家，她那是為了她弟弟！你不曉得，她娘家精窮，她弟弟該娶媳婦了，為了他們何家唯一的男娃，她啥不敢干？”

許湉湉拉長聲音：“原來是這樣啊，這我還真不知道呢！”

正說著，成發從外頭過來，看見許湉湉面色就是一變，立馬撇清關系：“許家姑娘，我可沒跟何招娣一塊兒干壞事呀！她讓我娘打的下不了床，我是去讓制糖作坊的人趕緊滾蛋的?！?

成發義正言辭：“這是咱們村的糖廠，我可不能干危害咱們村子的事?！?

他說話的聲音很大，吸引了不少村民前來圍觀。

連許老頭都被他吸引：“好樣的！就該這樣！這才是咱們村的好兒郎！”

成發撓撓頭：“我就是窮，我也有志氣，不干這種腌瓚事！”

“好！說得好！”

圍觀村民爆發出劇烈的掌聲。

“說的太好了！成發好樣的！咱們村的漢子才不干那偷雞摸狗的事！”

“何家莊那么窮，能養出來什么好閨女？”

“可不嘛！湉丫頭你可被何招娣騙了！”

許湉湉始終神色淡淡，她目光在成發臉上掃了一圈：“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跟你接頭的那些人已經走了吧？”

成發點頭：“對，被我罵走了！”

許湉湉面無表情拍拍手：“那你真的好棒棒哦！”

“我們糖廠就需要你這種有正義感的人，不如，你來糖廠干活吧？正好你媳婦不能干了，你接替她的工作，成不？”

成發和成老婆子同時露出狂喜的神色：“成成成，我們可愿意了！”

村民也都鼓掌叫好，大贊成家母子干得好。

唯有許老頭，他了解自己閨女，知道她這面無表情夸人的時候，那就是要坑人了！

但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出閨女為啥對著成發這樣。

畢竟，要不是成發管著何招娣，他們廢品倉庫那些糖說不定早就低價賣出去了，那廠里，要遭受多大的損失??！

要知道，閨女不在的這十天里面，出的一半可都是廢品?。?

許湉湉眼睛彎成月牙，笑容卻不達眼底：“你是怎么發現何招娣和別人聯系的？”

成發早就背熟了答案：“那天我就瞅她偷偷摸摸出去，我不放心，就跟在后頭，誰知道看見她跟一個男人說話，我當時怒火中燒，躲在角落里面偷摸聽，才知道她不是偷人，是要賣糖廠的糖。”

許湉湉豎起大拇指：“瞅見媳婦偷人還不沖上去，專門在角落里偷聽，還保持理智，想方設法聯系上對方，你可真棒！”

村民“哄”一聲笑開了。

“成發你可不行??！沒得血性！”

“擱老子，老子早一巴掌拍過去了！”

成發臉漲得通紅，氣急敗壞反駁：“老子就是要沖上去的，還沒跑到，就聽到她說糖廠的事，這才躲起來的！”

許湉湉捧哏：“這樣的嗎？你在哪偷聽的啊，那么遠，跑半天跑不到？”

成發惱道：“后頭大青山腳下，我看見他們了，他們就在樹后頭說話！我沒跑過去他們就說到糖廠，我就躲起來了！”

末了，他還補充：“對！就是這樣！”

屋內，何招娣聽著外頭的動靜，眼前陣陣發黑。

成發的故事說的太圓滿了，說的連她都要信了，之前還有那么多人證物證證明她就是兇手，許湉湉又怎么會選擇相信她？

許湉湉不相信她，她的堅持真的是正確的嗎？

如果一開始，她就同意了王德勝的提議，是不是又有銀子又沒這臟水？

何招娣閉了閉眼睛，感受身上的傷痛。

這是她男人和婆婆打的。

她也曾想過回家求救，可她太清楚，娘家人也只會和成家做一樣的選擇。

現在，連許湉湉也不信她。

她還怎么活下去？她還有，活下去的必要嗎？

掙扎著站起身，她找出一根麻繩，吃力地掛到橫梁上，將腦袋套進去。

罷了罷了，就這樣，結束這一生好了！

可她剛準備踢凳子，卻聽外頭許湉湉清亮的嗓音如同天籟。

“瞎編！我信招娣姐的人品！”

何招娣眼淚驀然落下。

真好，許湉湉相信她！

她想要下來，卻不小心踢翻板凳，脖子掛在繩子上，嗯嗯啊啊發不出太大的聲音。

外頭是嘈雜的人聲，何招娣最后露出一個笑容。

許湉湉信她。

死了，也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