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趴，再加初至躺在冰面上還沒醒來，就只有云憶還站立著，對于那些總想抓自己和初至的人他懷著深深的戒意以及怨氣，有一個問題他是無法繞開的：明明沒有做錯事為什么要抓我們？
還是那個答案：沒有把我們當人。
可憑什么不把我們當人？
他拒絕承認這一點，要知道在他曾給了自己一個核心判斷邏輯：不是人就是壞人，壞人就該死。
他絕不承認自己是壞人，初至也不是。
本來已經淡下去的仇恨再次燃燒起來，他不愿屈服。
“趴下。”隊長喝道。
馬擇光也道：“兄弟先趴下，等會我有辦法。”
“不，不。”云憶視角里開始分割出無數的小框框，這些小框框逐一鎖定視線內的所有物體，大串數據分而計算，數據結果不斷出現在這些小框框邊。
他大聲道：“你們不能這樣對我們。”
他猛然脫了鞋，向著對方狂沖過去。
隊長舉手示意，“打斷他的腿。”
槍聲立即響起，冰面隨即爆開一朵小花。
奔跑中的云憶速度不減，僅變了一下腿姿便躲開了射來的子彈。
他之所以躲閃的如此輕松，實是士兵開槍的動作全被他清晰捕捉，士兵手指動的瞬間他同時計算出子彈軌跡，做出了動作上的微調，恰到好處避開了子彈飛行的道路。
他直直向著那名站在隊前的藍色外骨骼機鎧前沖，緊接著槍聲不斷響起，而他仍用微小的動作全部閃過，仿佛未卜先知一樣，速度并沒有多大的改變。
隊長顯然是名作戰經驗豐富的家伙，臨危不懼，淡然揮手，槍聲密集響起。
云憶視線內所有開槍人的動作全部被放大，奔跑的動作跟著變化，為了避開所有彈道，動作自然古怪，他踩著槍聲前進，如同踩著鼓點一樣有著異樣的節奏感。
子彈密集，偏偏射不中。
如此詭異。
云憶就這么沖到了隊長面前。
隊長強橫不退，穿著外骨骼機鎧的他兩米多，超出云憶一個多頭，而深知外骨骼性能的他也絕不會在云憶面前退縮，云憶要近戰他便近戰。
然而一交手，隊長就發現云憶除了極度的靈活之外，力量和有外骨骼機鎧輔助的自己不相上下，迅雷不及掩耳的幾招快速硬拆硬打，反饋回的力量讓外骨骼機鎧產生了振動波疊加，系統發出了不堪力敵的警報。
能當一隊隊長，格斗水平自然不同凡響，他當即拳腳一變調整為擒拿為主，而在這時他就發現自己無論怎么變招都沒有辦法主動觸碰到對方一絲一毫，全部被對方差之毫厘的躲過。
相反的，自己則不停被對方的拳腳擊中，更令他震驚的是幾個來回之后光感捕捉竟然無法完全跟上對方的速度。
再說簡單點，那就是反應速度跟不上對方的運動速度，捕捉出來的影像虛影和實影混合，反而混亂了自身的思維判斷。
太不可思議，要知道外骨骼機鎧本就是件強大的輔助裝備，提供防御力的同時增強力量、敏捷等等，再配上熱武器、智能系統，可以說是單兵作戰及團戰的利器。
某種意義上來說，外骨骼機鎧屬于另類的以人為導的機器人。
而現在，自己被完全壓制了。
優越感瞬間沒了，整個人的感覺立即就不好了。
戰斗從接觸起就呈一面倒的局勢，是這個帶隊的隊長太弱了嗎？
不是，和李家豪相比，能當東州精銳部隊的隊長只強不弱，結果卻和當初的李家豪一樣，完全處在被動挨打的局面，甚至比當時的李家豪還要不堪，因為他的視線反被外骨骼機鎧的輔助系統給搞花了。
原因就是如今的云憶速度太快了。
作為一個非戰斗型機器人的誕生，云若華編寫的代碼不存在戰斗系統，云若華也編寫不出來，但是云若華最大的成功是代碼里巧妙的衍生能力，讓云憶擁有強大的自學能力。
他復制初至的戰斗視頻，在和李家豪等人的戰斗中還處在模仿當中，而在剛才，絕境逼迫下他給自己添加了大量的代碼，也就是說就在剛才他蛻變了，他把自己變成了一個會戰斗的機器人。
運算能力的分割、計算預判、拆散學自初至的招式，通過超越人類的自我分析能力選擇最適合的動作、動力系統的合理分配、借用人體力學轉換機械力學更為有效的利用功率輸出……。
這是一次驚人的轉變。
添加的項目有幾十項之多。
讓他的速度能達到目前身體的極限，讓他的運算能力最大化的利用，讓他的力量充分發揮……
這樣一來，隊長的格斗技術在他眼里變得漏洞百出，也逼出了外骨骼機鎧的一大弊端：光學捕捉在速度超過一定界限之后產生了類似人眼的視覺暫留性，但比視覺暫留性要嚴重的多。
原本這并不是什么缺陷，速度是種負荷，人的速度還是動物的速度都不可能超越一個界限值，不幸的是云憶在蛻變之后突破了這個界限值，在如今這個科技高度發達的時代，外骨骼機鎧不是不能修正這個參數，但在今天是不行的。
閃擊。
閃擊。
再閃擊。
瞬間運算判斷，提前閃。
完美契合機械身體的拳腳，最大力量化的高速擊打。
隊長堅持了八秒，被云憶抱腿過肩摔黑了屏——面罩龜裂，頭盔毀壞。
云憶沒有就此痛下殺手，勢不可擋地殺進包圍圈中，游走于這群精銳士兵中間，所過處人仰馬翻。
“我去，哥，他也忒兇了。”李擇路看傻了。
馬擇光道：“算是明白老乞丐要我帶他走的原因了，我們找的哪是老師，分明是人形戰斗機。”
“哥，有機會走么？”
“不好說。”
馬擇光回頭，卻見包圍圈動亂起來的僅是一部分士兵，也就是云憶沖進去的那一塊，其他人根本不見慌亂，該補位的補位，該警戒的警戒，而后方的士兵則有條不紊地壓縮包圍圈。
頭頂的ZASII懸浮飛艇高度似乎也有些下降。
怎么看都不像有機會的樣子。
與此同時，五公里外，一人拿著望遠鏡站在冰樹上觀望，樹下靜靜站著三個體型相差無幾的大漢，這四人不是別人，正是從江城市中心趕過來的何今生四人。
何今生觀看了一會跳下樹，帶著隨從繼續前進，一邊走一邊罵：“特么的見鬼了，有這么厲害的嗎？”
不敢相信，那個機器人還是那個機器人嗎？
云憶在人群中橫沖直撞，如入無人之境，可明面上沒人是一面之合，但在外骨骼機鎧的保護下光靠一雙拳頭他的有效殺傷卻是過低，大部人即使被擊倒仍能重新站起來加入肉搏戰團，別說貫穿防線，就是擾亂防線也做不到。
當懸浮飛艇上指揮官發現很難活捉之后，云憶突然發現身邊不再變得擁擠，和他糾纏不休的士兵一個個快速退開，長槍短炮無數的槍口對上了他。
視線鎖定中，槍口所指覆蓋了一片區域，包括不及退走的幾名士兵。
他們同時開火，避無可避的他仍想全部避開，于是高高躍起，但下一刻便為這個選擇付出代價。
戰地指揮官就是希望他做出這樣的選擇。
槍聲大作。
無法騰挪的云憶在空中只能擺盡姿勢，竭盡所能避開重要區域，但他只是知道那些槍對自己有威脅，卻不知道不同的槍威力不同。
當三顆子彈射向他無法同時避開時，他會選擇避開兩顆靠近的而去承受另一顆單獨的，殊不知另一顆子彈的威力遠大于另兩顆小型子彈。
集火之下，再強硬的合金板也無法過多承受。
子彈推著他向后飛墜，沒等摔落冰面，左臂斷了，右腿折了，腹部翻開了一個觸目驚心的口子。
他摔在冰面上被槍火推著滑行，幾次要站起來都失敗了，最后連左腿也折了。
他最后停在了馬氏兄弟面前，整個身上已快成了破爛，說不上的凄慘。
馬擇光沮喪之極，說道：“何必呢，其實我真的有點辦法，現在不好說了。”
云憶沒有理他，拖著殘身單手爬到初至身邊，癡癡望著初至的臉說道：“我要被別人殺死了，好希望你能活下去。”
初至一如既往沒有反應。
云憶胸腹處受損很嚴重，合金板愣是被重武器破開一個口子，邊緣內卷傷了里面的電路，電流噼里啪啦直響，向處噴吐著電舌，順著合金板爬滿了全身。
兩支小隊從布圍的隊伍中出來，向云憶等人逼近。
云憶根本不看一眼，此時的他眼中閃現出電視里某情節——愛人將死之際相擁相抱深情凝視。
他有些明白了，產生出從未有過的情感，想在死亡之前抱一抱初至，哪怕摸一下也行。
四面八方有無數雙眼睛注視下，他伸出唯一完好的手輕輕撫摸初至的臉，電舌順著他的手爬到了初至身上，兩人頓時都處在電流包圍中。
馬擇光望著這一幕心生悲涼，嘆道：“也好，不能同生那就同死，好過失去自由。”
但這并不是死亡的開端，而是初至的重生。
在所有人看不到的視角里，云憶眼中能源的百分比在飛速下降。
百分之八十四。
百分之八十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