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握了易容訣竅的云憶沒有離開江城，他藏身進了江城遠郊南鋪區的一棟破舊的老公寓，只有五層，沒有電梯。

這不是有意識的選擇，而是在逃離江城的路上偶然的發現。

因為遠離市中心，老公寓的租客不多，為了方便出租，公寓樓的主人并不索要身份信息，而且租金十分便宜。

當然了，正因為廉價以及身份不透明的便利，這里也成了各類見不得光的人臨時停留的選擇，也就魚龍混雜，極為不安全，也導致公寓不是公寓，酒店不是酒店的二不象。

事實上這片遠郊區域是江城最貧窮也是江城犯罪率最高的區域，正常人都不喜歡這塊叫南鋪區的地方。

公寓房間臟亂差，云憶花了足足一個小時來清理小小的房間，并在區中心買了貼紙，將房間布置的很是干凈整潔。

云若華一生沉浸于研究，不注重生活環境，云憶誕生之后這些事便都是云憶來負責，所以做這些事對云憶來說是輕車熟路。

雙手的皮膚暫時是沒辦法處理了，他買了一雙膠皮手套湊合用，然后……他就不知道做什么了，干坐在房間里聽外面已經下了兩天久久不停的雨聲。

干坐了一天，到了晚上，門口悉悉索索響起了聲音，他透過貓眼一看，一個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姑娘做賊一樣東張西望，來到對面開門進去，并快速關上了房門。

云憶回到床邊坐下繼續發呆，不停轉著初至為自己擋槍的鏡頭，程序里有莫名的情緒滋生，不知道初至怎么樣了。

可尋從無處尋，沒有任何頭緒怎么去尋找消失在人海中的姑娘。

到了傍晚，外面又有了聲音。

這次聲音直接往自己家門過來，并敲起門。

“開門，安保公司的，來收安全管理費。”

云憶直接開啟射線掃描，三個紅紅的人影站在門口。

“新來的？”門口站著三個五大三粗的漢子，紋身從皮衣領口處延伸出來，其中臉上有道疤痕的男人面相兇狠，一口爛黑牙。

“嗯。”云憶點頭。

“南鋪的規矩懂不？”

“不懂。”

“呵呵，不懂不要緊，來來，我跟你解釋一下?！卑毯勰腥说母嘈χ锨皳Я嗽茟浀募邕M了房，笑容有些賤。

疤痕男左右掃了眼，大大咧咧進房直接坐在了床上，另一跟班關上了門。

關門之際云憶掃了眼對門，門后貼著紅人影，對門的姑娘顯然躲在門后，他沒有說什么，靜靜看著疤痕男。

“南鋪是江城三不管的地方，區里的治安、人身安全保障全由我們水云天負責……”跟班一進來就給云憶普及南鋪安全生存規則。

半個小時后云憶明白了，整理得出：

南鋪區有個大公司叫水云天，這個大公司是安保公司，負責南鋪區治安，每個想要住在南鋪區的人每月都需要向水云天交納安全管理費，眼前的三個人是水云間的工作人員，疤痕男是公司外勤領導，叫龍哥。

安全管理費是每戶每月一千五。

很有道理，邏輯沒問題，除了冷冰冰長相兇狠的龍哥，對方態度很友好的樣子。

“明白了？”

“明白了?！?

“明白了還不交安全管理費？”

“好的?！痹茟洀拇蚕铝喑隽搜b錢的背包，從背包里取出了一千五百元給跟班，結果發現三人跟傻了似的呆呆盯著床底下的背包。

云憶提醒了一聲，跟班木然接過錢，心想特么好多錢，他看向龍哥，那眼神充滿了熾熱。

龍哥深吸一口氣，“行有行規，道有道義，我們走。”

兩跟班眼中的光芒暗淡下去。

三人走到門口，云憶忽然問道：“你們還招工嗎？”

三人：“……”

龍哥回頭：“你什么意思？”

云憶道：“我需要工作?！?

跟班嘴角抽抽：“腦子有病吧，特么這么有錢……”

“閉嘴。”龍哥冷斥打斷，盯著云憶：“你是想加入我們？”

云憶頭點的跟小雞啄米：“對對，你們公司這么好我很想加入。”

龍哥皺眉，掃了一眼跟班，剛才跟班在知識普及時用了很委婉的話語，把水云天美化成一個好牛牛好正規的大公司模樣，實質上當然不是。

問題是眼前的年輕人似乎真相信了。

這就有些可笑了。

“你到底明不明白剛才我們說的？”龍哥問。

云憶：“明白明白?！?

“你說說?！?

“說什么？”

“……”龍哥壓下心中不快，“對我們公司的理解?！?

云憶道：“有償服務，收錢幫助別人保護別人?！睂λ?，幫助別人的工作是最好的工作，既能幫助別人又有工資拿。

龍哥想了半天也沒法反駁，“……也對?！睂Ψ介L得可以，智力好像不行，身體修長，武力值估計也是夠嗆，最主要是一個陌生外人。

龍哥完全沒興趣，不想理會眼前人模人樣的二愣子，扭頭出門。

云憶契而不舍地追在后面：“要我還是不要我??？”

跟班不滿道：“怎么那么沒眼力勁，不要不要，滾開?！?

云憶跟著下樓：“為什么啊？我很好的?！?

“好個屁，滾?！?

“怎么罵人呢?！?

“罵你怎么了，再不滾老子還要揍你?！?

云憶繼續跟著下樓：“你想打我？為什么？”

跟班停下腳步，轉身，目光變得兇狠起來：“老子打人從不找理由?！?

云憶看向剛剛轉過樓梯彎的龍哥，“領導，這人素質太差了，我覺得你可以開除他，我的素質很好，可以勝任他的工作。”

跟班：“……”

龍哥：“真特么糟心?！?

云憶一路跟到了樓下，三人就像耳邊跟著一只蒼蠅，跟班煩不勝煩，反身就是一拳，“特么有完沒完……哎喲，疼疼疼，松手……”

龍哥回頭，就見跟班手被扭到身后壓跪在地上，還沒看清呢，另一跟班大怒，從懷里掏出刀就砍，又是一聲“呀”，手腕被捏住，跟著跪在了雨后不久的漬水中。

這次看清了，一清二楚。

云憶的動作快而利落，從容輕描淡寫。

龍哥心就是一跳，扮豬吃老虎？不由脫口問道：“你是誰？”

云憶捏著兩跟班手腕搖頭：“不能說?！彼皇沁壿嫴粔蛉诵曰⒉皇钦娴纳?，知道騙子李家豪正滿世界找自己，可不想再被李家豪找到，原因——很煩的不是嗎？不過他不知道在自己看來很正常的一句話卻引起對方十足的警惕。

龍哥后退一步，手摸進衣內，沉聲道：“放開我兄弟。”

云憶卻道：“他們素質太差，你們是保護公司不是欺負人公司，打人是不對的，應該開除他們?！?

龍哥死死盯著云憶的臉，“你認真的？”

云憶很認真，“當然，我比他們好多了?！?

“在南鋪沒人敢得罪我們?！?

“看來你們有足夠的威望，大家喜歡你們這是好事，咦，我為什么要說喜歡，喜歡只是針對動物的呀，不好意思，我的意思是大家愛你們。”

龍哥：“……”

兩跟班也忘了痛，愕視。

龍哥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

云憶繼續思考搜索：“那是……明白了，是感激，因為你們常常幫助他們?！?

我去，這人腦回路有問題吧。

龍哥再次仔細打量云憶，很正常，不太像白癡，難道是一本正經的精神病患者？

“你小時候得過病？”

“沒有?！?

“你是哪里人？”

“江城?！?

“我覺得這里不適合你，你應該回去找你媽?！?

“我媽死了。”

“回去找你爸?！?

“我爸也死了?！?

“……還有沒有活著的家人？爺爺？奶奶？兄弟姐妹七大姑八姨什么的？”

“我只有爸爸媽媽，沒有爺爺奶奶兄弟姐妹七大姑八大姨，什么是七大姑八大姨？”

龍哥一頭黑線，沉默了。

頭朝下的跟班叫道：“大哥，別和他廢話了，疼啊！要斷了。”

龍哥道：“你先放開我兄弟，有話好好說。”

云憶問兩跟班：“你們還會打我么？”

頭朝上的跟班怒道：“是你打我們好不好?！?

云憶解釋道：“是你們先動手，我是在保護自己?！?

頭朝上跟班惱道：“你打我兄弟在先，我在保護我兄弟?！?

“對哦，不對不對?！痹茟浝^續解釋：“咱們邏輯應該是這樣的，他打我我保護自己，你為了幫助他又來打我，我繼續保護自己，根據邏輯分析判斷，是他不對，你幫助別人沒有不對，我自己保護自己也沒有不對，所以全是他的不對?！?

頭朝上跟班怒道：“你在耳邊……”

頭朝下跟班哭喪道：“哥，別解釋了，再解釋手就斷了，是我錯，全是我的錯行不？”

“這就對了，打人不好，幫助人好?！?

“是是?！?

云憶得了道理松開了手，兩跟班均是大松一口氣。

云憶想了想，堆起一個笑容：“現在我能得到工作嗎？”

話音剛落，就見三人一股腦鉆進車子，車子飛也似地逃離。

車上，跟班怨氣難平，“龍哥，剛才該拔槍射他的，太特么囂張了。”被捏的手腕烏紫一片，動動就疼，心火難壓。

龍哥開著車罵道：“你豬啊，一個照面就被他制服了，是普通人么？”

另一個跟班揉著肩道：“真不是普通人，但絕逼是個傻子。”

龍哥臉都黑了，“我說的是這意思嗎，特么的你才是個傻子……嗯，思維是特么有點不正常?！?

“龍哥，剛才為什么不射他呢？包里的錢真多啊，估計上百萬了。”跟班仍舊念念不忘，剛才手都覺得不是自己的了，還有堆滿錢的包，怎么想都該射他。

龍哥道：“來路不對頭，得先摸清底細?！苯^不承認剛才拔槍的勇氣都沒有，那眼神冰冷冷的，像看透到骨子里，他有個感覺，估摸著槍一拔出來自己就得跟手下一樣跪到泥水里。

“特么的摸個毛線底細，在南鋪老子們就是天，你講道義他不講，正好殺了拿錢?！备嗍骂^腦一熱罵了起來。

“特么的跟誰充老子，你是老大還是老子是老大?！饼埜鐟嵟D身一巴掌揮過去。

“龍哥你在開車，小心……啊……”

車沖出路面，路邊坎子一彈翻了個一百八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