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秉堅知道自己沒有什么選擇了，面對眼前這個特殊生命，他感覺到深深的無力感。

他知道無法用人類情感去揣測這個特殊生命，哪怕對方再像人，骨子里也只是一堆電子流控制的機器體，達成的思維模式終究是不同，而他本身對智能計算機的理解太過匱乏，也不感興趣。

此時的他倒是想起司法總長畢維來，也許畢維在這里還能狡辯一二吧。

正當徐秉堅無計可施的時候，耳麥傳來部隊指揮官有些慌亂的聲音。

“教授，西州、南陽、臨北的聯合軍施放了一顆核彈，他們已經瘋了。”

這話把徐秉堅嚇了一跳，顧不及眼前，大聲問：“當量多少，目標是哪里？前線有沒有應對。”

與此同時云憶也收到了白鶴的信息，白鶴的信息更加精確。

“目標是西南戰線，事發突然，來不及攔截，二分四十三秒后爆炸，沖擊波將會影響到永安，我將在那個時段靜默，避開沖擊。”

災難性的消息。

沖擊波能抵達永安也就是說永安在核輻射威力之下，永安所有人都會受到致命威脅。

聯盟國久久突破不了西南戰線，終是無法忍受寒凍將臨的壓力，生死之下，什么都不重要了，只為求得一線生機。

得到確切信息的徐秉堅深吸一口氣站起身，“現在不是我帶不帶你見她的問題，人類再一次面對人為的災難，我想先活下來再說吧。”

“初至……”

“初至是安全的，相信我，在我心里她的命比任何人都要重要，包括我。”

……

……

沒有親身經歷過，很難形容沖擊波過境時的景象。

永安離西南戰線不算遠卻也不近，沖擊波掃過永安只似起了一場自然風，不同的是帶著焦糊的味道。

徐秉堅等人穿上了防輻射服，和云憶在窗邊親眼目矚沖擊波過去。

永安數千萬民眾并沒有意識到從這一刻起生命走向了痛苦不堪的盡頭。

白鶴重新聯接了回來。

“西南地面部隊崩潰了，總指揮官決定報復性還擊，云憶，你要快點，戰爭模式改變了，過不了多久，人類就會陷入最后的瘋狂，快去機器人工廠，幫幫我。”

云憶看向徐秉堅，站在窗前的徐秉堅喃喃道：“走到這一步再無退路了。”

他回頭，和云憶目光對在一起，苦笑道：“真遺憾親自體驗這樣的場面。”

云憶若有所思，“你們害怕一切潛在可能帶來滅亡的東西，卻忘了你們自己也是一種潛在的可能，在我看來，你們才是人類最大的潘多拉盒子。”

無論是寒凍還是智能生命危機，其實歸根結底都是人類自己造成的。

人才是人類最大的威脅。

沖擊波過去的溫柔，沒有表相的破壞，但是給徐秉堅造成了一次強烈的信仰沖擊。

在這個時候他忽然通悟，科學能改變世界，科學也能毀滅世界，是改變還是毀滅，鑰匙始終掌握在人類自己手上。

“走吧，我帶你去見她。”

“她在哪里？”

“天上。”

初至早就被徐秉堅送到太空城去了。

云憶很想早點見到初至，但是在這之前他必須幫助白鶴獲得一副身體，如果不能達成白鶴的愿望，云憶知道自己是去不到太空城的。

已經被放開限制的白鶴才是真正掌握離子天道的主人。

徐秉堅沒有多想，以為云憶只是想換一副身體，畢竟云憶現有的身體狀況并不算好，至少從外表看是這樣。

從未來大廈出來登上飛艇的過程中，永安附近有三顆導彈升空，沒入進濃云。

徐秉堅一直目送，不言一語。

整支部隊跟著飛艇向著永安郊區的機器人制造廠飛去。

工廠里空無一人。

弓雨嘉在網上曝光了未日消息的那一刻起，就沒人在意工作的問題了。

有人想方設法去謀一線生機，有人回家和親人待在一起靜等死亡，有人而成了城市禍亂的根源……

這間工廠并不是什么民營企業，而是實打實的軍工企業。

里面的機器人自然也不是面向普通大眾的非人型類的東西，全是制作精良的人型機器人。

云憶不了解實情，白鶴和徐秉堅是知道的，這間工廠生產的機器人最后都去了太空，最初用于太空城的建造，太空城建造好后便用于其它星球的礦物開產，當然，徐秉堅還知道連白鶴都不知道的事情，絕大部分機器人穿過了太空城的空間通道，去往了另一個世界，幫助人類建立新的居住地。

工廠里還有大量機器人庫存，各類型號都有。

光以材料和外表精良程度，這些機器人都遠超過云憶的身體。

云憶從來沒想過世上還有如此多的“同類”，有些懵，看花了眼。

徐秉堅只當云憶要挑新的身體，心里是不敢茍同的，因為在他看來，云憶身體用料雖然不是上等，但是其功能是廠房里的機器人能比的，換不如不換。

不過云憶只是換了一塊電池。

云憶體內的核電池尚有百分之七十多的電量，原準備有一塊，丟在了車上，這些不是換電池的主要原因。

主要原因是這里的可控核聚變電池不是市面上的普通貨，能源提供提升了十倍之多。

當徐秉堅以為云憶只是為了換塊電池時，云憶給一款最新型號的機器人也裝上了電池，并且激活，連接上廠區內的網絡。

激活后的機器人也不動，只是雙眼閃爍。

顯然是在讀寫數據。

徐秉堅生起不好的感覺，“復制自己并不是一個好的選擇。”他以為云憶是要復制自己來獲得戰力上的幫助。

云憶自是不理會。

徐秉堅想了一會，勸道：“獨特的自己才是唯一的，如果世上有很多個相同的你，那你還是你嗎？初至又該喜歡誰？”

云憶回道：“你放心，我復制不了自己。”他的程序其實已經不能叫程序了，并不能簡單的復制，或者說是無法完成復制。

徐秉堅并不信。

云憶沒想到白鶴“住”進機器人里會需要三個小時。

三個小時后，機器人眼中閃爍的光才黯下去，眼珠子轉了幾圈，徐秉堅一看就知道這個機器人“活”了。

“哈哈，我終于有身體了。”機器人原地轉了一圈，隨即捂住嘴巴：“我的聲音……云憶，為什么我的聲音這么難聽？”

聲音是電子合成音。

作為工具，這個機器人并沒有云憶那樣的人造聲帶，面部更沒有表情的動態設計。

見過云憶的特別，白鶴立即產生出對這個身體的不滿。

云憶道：“這是你挑的，也是這里最好的，將就用吧，不行今后再換。”

白鶴倒也不糾結：“只能這樣了。”

它目光落到徐秉堅身上，金屬手掌摩擦出聲音，“這個臭老頭真礙眼，殺了吧。”

“白鶴，我給你找身體不是讓你亂來的。”

“為什么你能殺我就不能殺？”

“我有理由。”

“我也有理由。”

“你有什么理由？”

“看他不順眼。”

“這不是理由，白鶴，我不想浪費時間解釋，你要是亂來，那就回去吧。”

“行行，聽你的。”

徐秉堅已是目瞪口呆，腦子亂成一團麻。

白鶴？！

超級計算機？！

數十年搞科學研究，他沒少用東州最大的超級計算機，但是萬萬沒想到司法總長畢維千防萬防的超級計算機真有了生命。

還記得多年前嘲笑過畢維的一句話：它要能成為生命，母豬都可以上樹。

即使得知云憶的存在后，他也沒有過白鶴會成為智能生命的想法，一次也沒有過。

現在，白鶴就像一個真正的人在說話。

世界真亂套了。

事實世界比徐秉堅想的要更亂。

流放區和東州邊界上空，數以萬計的大群巨型飛鳥正遮天蔽日的通過邊界，向著江城南鋪的方向飛去。

而每一只巨型飛鳥上都坐著一個壯實的流民。

這群巨型飛鳥領頭的是一頭看上去很像龍的生物，馬擇光坐在龍身上，穿著像征圣王的白袍，他已經是流放區新的圣王。

地面上更有一條長長的隊伍，一眼望不到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