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5！

7.34！

6.61！

5.95！

5.36！

4.82！

……

時間匆匆過去。

接下來的一個多星期里面，對于不幸買入長林的股民來說，真是一個難熬的日子。恰好碰到了大盤調(diào)整，原本就負面消息頻頻爆發(fā)的長林集團的股價，越發(fā)雪上加霜，毫不客氣地順勢下滑。

一個跌停板緊接著一個跌停板。

一共六個一字跌停板以后，股價在第七個跌停板4.34元開盤后，忽然上攻，一度瘋狂地差點兒上演地天板，最高到達5.29元，距離漲停僅僅只差了一分錢。雖然隨即又跌下去，不過最終還是紅盤5.08元收盤。多多少少，給了已經(jīng)麻木，已經(jīng)不敢再去看盤的股民些許安慰。

而就在長林股價一瀉千里的這段時間里，帥朗在長林大廈的日子卻很無聊。

不知道為什么，董事會遲遲沒有任命齊然諾正式出任長林集團董事會秘書。這位長林的公主依舊是證券事務(wù)代表。她和帥朗默契地忘記了那天下班時的談話，每天都忙著應(yīng)付股民們的電話，忙著撰寫公告、上傳材料。

期間，帥朗幾乎每天都能夠看到長林集團的投資部總監(jiān)馬鈞儒。這家伙總是找機會湊到齊然諾身邊，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公司里瘋傳，這位馬總監(jiān)很快就會成為長林集團的駙馬爺。

帥朗卻不以為然，不以為然地承受馬鈞儒多少有些戒備和敵意的目光，不以為然地看著馬鈞儒花樣百出地和齊然諾套近乎。他一點兒都不看好這個據(jù)說同樣是哈佛出身，同樣海歸，同樣高學歷，還傳說擁有極其出色的實戰(zhàn)業(yè)績的金融才俊。

和個人好惡無關(guān)。

僅僅因為，他從小到大一直都被數(shù)不勝數(shù)的女孩子暗戀和追求，所以十分熟悉齊然諾看到馬鈞儒的目光，那種僅僅出于禮貌的應(yīng)對，卻根本沒有絲毫漣漪、絲毫心動的目光。

于是，每當這位馬總監(jiān)成功湊到齊然諾身邊，向帥朗投來揚揚得意、很有些示威意圖的目光時，帥朗心中只有憐憫。憐憫一個注定碌碌無功的失敗者。然后他照樣上班下班，照樣過他的日子，心情絲毫不受影響。

其間他請了一天假，參加了畢業(yè)典禮，拍了畢業(yè)照。和同窗了四年的兄弟姐妹們，一起喝酒、一起聚餐。然后，或許腦袋里當真太過冷靜，缺乏情感波動的緣故，他就好像局外人一樣，看著這些家伙喝醉了，一會兒哭，一會兒笑。

就好像以前初中、高中畢業(yè)時候一樣，好幾個女孩子哭著來和他告別。就好像以前初中、高中畢業(yè)時候一樣，好幾個男同學找到他，郁悶地罵他的顏值變態(tài)，傾訴自己心儀的女孩對自己根本不屑一顧，卻偏偏喜歡上對她們不屑一顧的帥朗。

然后，擁抱。然后，分別。

恩恩怨怨，都成過眼云煙。

一場喧囂過后，校園冷清了，宿舍冷清了。

大多數(shù)畢業(yè)生，都漸漸離開了學校，踏上了對他們來說還十分陌生的社會。

連熊貓也在周六的下午，拖了一個行李箱，在帥朗和沈漣漪的目送下，很有些傷感地上了出租車。

出租車將帶他去距離報社很遠，不過只需要一條地鐵就能到達的出租房，開始他月薪只有三千塊，漂在大都市朝九晚五的生活。

事實上，帥朗也在第二天，周日上午，搬到了他的出租房。同樣距離長林大廈不近，卻可以通過一條地鐵到達——在這大都市，地鐵就如同血管，四通八達，將一個個行色匆匆的人送去他們想去的地方。

最讓帥朗心情黯淡的是，陪著他去了出租房，幫他收拾了房間的沈漣漪，最終也在周一的晚上，離開了。

畢竟，已經(jīng)是暑假。

在家里老爸老媽一個接一個電話的催促下，已經(jīng)確定保送讀研的沈漣漪，如以往每一個暑假那樣，乖乖地乘坐高鐵回家了。

和以往暑假不一樣的是，這一次，已經(jīng)上班的帥朗，終究是沒辦法和以往那樣，和沈漣漪一起回家了。他只能在下班后，匆匆趕去學校，送沈漣漪來到火車站。

在候車室內(nèi)，相互依偎、緊緊擁抱的兩人，最終還是不得不依依不舍地分開。

帥朗混入月臺，目送沈漣漪上了火車。

火車呼嘯而去。

月臺，瞬間空空如也。

同樣空空如也的，還有帥朗的心。

從小到大，都習慣了時刻都有沈漣漪陪伴，他將之視為理所當然，平生第一次發(fā)現(xiàn)，原來沈漣漪也有不在他身邊的時候。

莫名的寂寞，莫名的孤獨，油然而生。

那一晚，他漫無目的地走在大都市車水馬龍、茫茫人海中，卻只覺得天地之間，只有他一個人。最后，隨便找了一個小飯館，吃了一碗面，又買了兩瓶啤酒，回到出租房，對著清冷的月，喝到了十二點，才沉沉睡去。

只是，日子終究還是要過下去。

第二天一早，鬧鐘響起。

帥朗一個激靈醒過來，立刻用冷水沖了沖臉，然后抖擻精神，重新成為斗志昂揚的職場白領(lǐng)。

一如往日那樣準時趕到了長林大廈，進入了長林集團的證券事務(wù)代表辦公室。如往日那樣，接聽電話，整理資料，撰寫公告。

在九點十五分，帥朗準時打開了股票軟件，卻微微一愣，意外看到集合競價上，初始還泛紅的長林股價，一跳又一跳。

每一跳，價格就大幅下降。很快，泛綠。很快，就到了跌停板4.57元。

九點三十分，就以這個跌停板的價格開盤。

九點四十分，股價一度躥上去，一度到達4.97元，眼看翻紅有望。

忽然卻又有一筆大單壓下來，就好像如來佛祖的手掌，硬生生將孫猴子壓到五行山下一樣，一下子就把股價又打回到了跌停板。

帥朗的目光微微一凝。

他驀然想起，那天自己推斷長林集團將會增發(fā)和分紅之后，葉闌珊對自己說的一席話：“現(xiàn)在持有長林集團股票的股民，就好像驚弓之鳥。所以，長林的股價還會下跌。不僅僅因為長林集團董事會秘書薛平的落馬，更因為股民們?nèi)缃駥﹂L林集團的發(fā)展已經(jīng)嚴重懷疑和悲觀。”

“所以，為了防止局面失控不可收拾，齊華這只老狐貍就算要增發(fā)，也肯定要等長林的股價出現(xiàn)企穩(wěn)信號之后。不過，我可不會在第一次企穩(wěn)跡象出現(xiàn)之后就立刻入場。因為，一旦長林集團決定增發(fā)了，總會有一群關(guān)系戶比一般股民更早知道消息。他們會恐慌出逃，在長林集團正式宣布增發(fā)前，帶動股價再次下跌。然后，普通的股民也會在增發(fā)消息公布之后跟著踩踏，選擇離開這個給他們帶來巨大損失的股票，絕不愿意再投入絲毫資金參與增發(fā)。”

“這情形，就好像是沙丁魚預(yù)感到了危險。它們驚慌失措，紛紛躍出海面，試圖奪路逃跑，逃出海豚的虎口。而這個時候，才是我們海鷗出擊的良機。”

“事情，果然會如此嗎？”看著眼前電腦屏幕上的股價，帥朗輕輕自語了一聲。

“帥朗！”就在他思忖之間，剛剛接了一個電話匆匆離開辦公室的齊然諾，開門走了進來，遠遠地就下達了命令，“趕緊起草一份公告。剛剛董事會做出了決議，決定增發(fā)……”

增發(fā)！帥朗暗暗一驚。

葉闌珊的話，開始應(yīng)驗了。

今天的跌停，是那些關(guān)系戶的搶先動手？

齊華選擇這個時候增發(fā)，意味著長林的股價還將有一次極其慘烈但其實已經(jīng)是強弩之末的下跌？之后，股價就會漸漸企穩(wěn)，橫盤？齊華則將從容不迫地等到解禁，再發(fā)利好拉升股價，一魚雙吃？

這些念頭在心中飛快掠過，帥朗表面上卻沒有絲毫波動，只是點了點頭，立刻就開始撰寫公告。

齊然諾再次開口：“另外，我?guī)湍銏竺硕聲貢Y格考試。下周一，你就去上培訓(xùn)班。”

說著，一封董事會推薦函，被齊然諾放到了帥朗的桌子上。

“董秘資格考試？培訓(xùn)班？”帥朗愣了一愣。

齊然諾見狀，沒好氣地道：“發(fā)什么傻？”

帥朗摸了摸鼻子：“Sorry，只是一下子沒有心理準備。真沒有想到，這么快就得到了董事會的推薦函。而且……聽說董秘資格考試的報名很麻煩啊，完全拼網(wǎng)速和手速！”

“哼，算你運氣！”齊然諾的頭，微微側(cè)轉(zhuǎn)了一下，避開了帥朗的目光，依舊沒好氣地道，“正好，最近上交所推出了預(yù)報名系統(tǒng)。每次170人左右，拼網(wǎng)速選80人，預(yù)報名系統(tǒng)按先后排90人。然后……正好有個董秘要進行路演，沒法去參加培訓(xùn)。就讓你插隊了！”

帥朗無語。

他不是傻瓜。如果說上交所正好推出預(yù)報名系統(tǒng)，讓報名的難度下降，還能算他運氣好，正好趕上了。插隊什么的，可絕對不是運氣的問題了。

他忍不住真誠地道了一聲：“謝謝！”

“少廢話！”齊然諾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一邊說，一邊走向里間她的辦公桌。

直到這時，帥朗方才驚愕地發(fā)現(xiàn)，不知為何，齊然諾的眼圈竟然微微泛紅，神情也很是異樣。

不對！

帥朗猛地想起來，如果他被推薦去參加董秘培訓(xùn)，是即將晉升證券事務(wù)代表的預(yù)兆。那么按道理，齊然諾一定就要被提拔為董事會秘書了。可是現(xiàn)在，他完全沒有從齊然諾的臉上，看到她即將升任長林集團董事會秘書的喜悅。

難道，有什么事情發(fā)生了？

轉(zhuǎn)念之間，帥朗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忍不住問道：“怎么了？董事會那邊……”

“和你沒關(guān)系！”齊然諾皺眉，極其反常地打斷了帥朗的話，帶著極不耐煩的口氣，扔下了一句，“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行！”

她原本要去里間，卻猛地轉(zhuǎn)身，摔門而出。

蹊蹺！帥朗默默地看著齊然諾離開，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