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河的死無疑證實了“人”已經進了城。

沈星河的家人正在趕來，李歡蓬趁這段時間打電話報了警。雖然他不能說出自己的猜測，但是必須給警察和媒體提個醒。

畢竟它們在暗處，無辜的人在明處。

直到回到自己家里，林安才注意到李歡蓬一直牽著自己的手。林安輕輕抽出手，捋了一下劉海，雙手抱住了自己的肩膀，開始抽泣起來。

李歡蓬抱住了林安，輕聲問，“這么難過嗎？”

林安抽抽嗒嗒地說，“我……害怕?！?

李歡蓬摟緊了林安，輕聲安慰她，“別怕，都會過去的。我會陪著你的，我們一定可以找到那些‘人’。”

林安覺得心里踏實了一些，“李歡蓬……”

李歡蓬，“嗯？”

林安，“你讓我再靠五分鐘，就去看報告吧?！?

李歡蓬，“都什么時候了，還想著報告呢？”

林安吸了下鼻子，“股價不能再跌了啊。”

李歡蓬笑了，“好。這樣吧，你等下洗個熱水澡早點睡，我就在你家客廳看報告，等你睡著我再走。”

林安乖乖點頭，“好。”

等林安把頭從李歡蓬肩上抬起來，看到那一大片眼淚濡濕的真絲襯衣，她感到了一絲前所未有的尷尬。

為了掩飾這種尷尬，她迅速跑到浴室洗了澡吹了頭發換了睡衣，以最快的速度逃到了床上。

中途甚至沒敢看李歡蓬一眼。

客廳里的燈一直開著，林安看著從臥室門口溜進來的燈光，疲憊感一瞬間涌了上來。此時此刻，她應該說“李歡蓬，你走吧，我自己可以”，但是，她不想這么說。

今夜，她需要另一個人類的存在和安慰。

接下來的兩天時間，沈星河慘死的新聞鋪天蓋地地席卷了春秋市，警方排除了仇殺，結合之前的襲擊事件，開始排查精神病人和野人。

涂妗看到沈星河的消息唏噓了半天，說可惜了那么一個大好青年，沒準兒還是個沒沾過葷腥兒的處男，就這么糊了吧涂地死了。末了又追了一句，林安你可別那么死心眼兒，最后變成老處女多慘，要是那個李歡蓬差不多，就趕緊把他睡了吧。

林安是在自己的辦公室里開著免提跟涂妗聊天，涂妗講到這套歪理的時候李歡蓬正好推門進來，林安瞬間鬧了個大紅臉。

涂妗，“誒，你怎么不說話呀，我說的話你別當耳旁風，你得往心里去，知道不？”

林安，“哎呀，你、你凈裹亂，我、我還有事，掛了！”

一狠心速速切斷了電話。

林安心里發虛，也不知道李歡蓬到底聽到了多少，結結巴巴地說，“你、你來干什么？”

李歡蓬奇道，“不是你說中午一起吃飯的嗎？”

林安一時語塞，“我……”

李歡蓬，“怎么，改主意啦？”

林安，“啊，沒有?！?

李歡蓬，“那就走吧?！?

林安，“哦。”

李歡蓬忍著笑，“你怎么啦？臉怎么這么紅？”

林安立馬警覺，“笑什么？你剛才是不是聽見什么啦？”

李歡蓬正色道，“沒有啊。我笑你臉紅得跟紅燈似的。”

林安，“你臉才跟紅燈似的呢?！?

李歡蓬，“那么著急掛電話干嘛，我還想跟涂妗打個招呼呢?！?

林安，“你都聽到了？”

李歡蓬，“什么事兒這么有趣，你這么想讓我聽到？”

林安滿腹狐疑地看了看李歡蓬，到底是聽沒聽到啊？心一橫，管你聽沒聽到，都是涂妗胡說八道，我又沒說什么。

這么一想，林安忽然找到了活下去的勇氣，簡直是昂首挺胸走出了門。

李歡蓬看著林安臉上戲劇式的變化搖搖頭，笑著緊隨其后。

菜剛點完，一直沉寂的胡嘉忽然傳來了消息：

秋先生回來了，帶上李歡蓬，下午四點棲鳳路茗思茶道，見面聊。

李歡蓬看看林安的手機消息搖了搖頭說，“我去不了，三點半還有大區聯合會，晚上還得飛去三亞?！?

林安，“我知道，但是秋先生好不容易回來了，咱們得見一下吧。也不知道灰鷹那邊查的怎么樣了。”

李歡蓬若有所思，“這樣，下午還算是你去吧，白天不會有‘仙人掌’。如果秋先生需要財務或者人脈上的支持，我之前的承諾不變，吳玏以前給的我都給。你在七點前結束就行，我讓老祝來接你。我有不好的預感，畢竟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異常了?！?

林安點點頭，兩個人結束了午飯，時間已經兩點半了，李歡蓬回了極光集團，林安趕往茗思茶道。

秋先生很守時，差五分鐘四點的時候到了茗思茶道的包間，跟他一起來的還有胡嘉和小野。

小野很熱情，“林安姐，你等了很久吧？”

林安一笑，伸出手，“沒有，我也剛到，這位就是秋教授吧？您好。”

秋先生五十出頭，面相有些粗獷，不太像文弱的教授，倒像是野外生存節目里的探險家，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野性的氣息。

但是秋先生講話卻很斯文、氣度從容，他輕握了一下林安伸出的手，“你好，林安。我們坐下講話吧。”

四個人落座，小野坐在林安身邊，秋先生和胡嘉坐在了她們對面。

林安率先開口，“我沒想到您這么快會約我們見面，很抱歉李先生實在太忙了，沒有辦法來參加。他說他會跟吳先生之前一樣，為灰鷹提供幫助，有任何需要他做的事情，您都可以告訴我，我會轉達?！?

秋先生點點頭，似乎并沒有因此有絲毫的高興或者不高興，“嗯，李先生的事我也聽說了一些，他現在正是困難時期，能夠愿意幫助灰鷹，我很感激。既然林小姐是他的代表，那么我們可以好好談談?！?

林安，“沒問題，您叫我林安就行，不用那么客氣。其實我來這里也不僅代表李先生，畢竟這件事情，我也是其中的受害者，希望能盡早擺脫現在的處境?！?

小野，“林安姐，你放心吧，爸爸這次回來第一件事就是來見你和歡蓬哥，也是因為有重要的發現。”

秋先生點點頭，“其實在你們給灰鷹發信號之前，我們已經覺察到郊區的異動了。潛海的人一直在追蹤他們，但是因為沈星河的事情，我們又有了新的線索。我們排查了灰鷹的全部會員，發現并不是我們內部的人受到了變身威脅。”

林安，“您的意思是，近期的事件，是獨立于灰鷹組織之外的其他人類遭遇了變身控制？”

秋先生，“可以這么說?！?

據秋先生介紹，灰鷹有非常明確且嚴格的會員制度。這一點林安也知道，她簽署過契約，知道灰鷹的規則，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不傷害自己、也不傷害周圍的人。即使失去控制傷害了其他人，日后在面對潛海調查的時候也不可能逃脫追責。就像小野說過的，絕大多數生物對于人類身體是非常恐懼的，在變身期間，會把自己隱藏起來，直到變身結束。因此灰鷹成員的變身相對比較溫和，像林安那次公然去酒吧喝酒胡鬧的情況都很少見。這次卻出現了殘忍的事件，總感覺背后的事情沒那么簡單。

這個結論不止來自于感覺，秋先生在追查0013的過程中了解到，事件也許早于新聞報道就已經出現了，只是因為被遮蓋了證據，所以直到有監控和目擊者才真正被大家知道。秋先生甚至懷疑0013曾經吃過人，所以灰鷹和潛海現在將0013列為高危分子，正在全力追查。

秋先生懷疑0013因為可以看到變身本體的世界，很可能已經成為對方的間諜，也許承擔著非常重要的情報工作或者其他的目的。

當前灰鷹和潛海面臨著巨大的考驗，他們急切需要支援，錢不是最重要的問題，主要是需要更多人。潛海是一支特種部隊，雖然以一頂百，但是人手還是太少，因此進展不夠快。

秋先生近期已經向公安系統傳遞了一些消息，幫對方鎖定了幾個主要的搜查方向。對于事件公安系統內部也啟動了一級方案，派出特種部隊追查。

秋先生真誠地說，“林安，我之所以這么快回到春秋市，就是因為0013已經回來了。我還不確定他現在在哪里，但是我知道他就在我們身邊。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既然他將那張卡片給了你，也許早就已經盯上你了。近期沒有什么特別的事情，一定不要獨處，見到0013要鎮定，想辦法通知潛海和我，我們都會來幫你的?！?

秋先生讓胡嘉把0013的照片拿給林安，照片上是一個戴著黑色鴨舌帽，五官平凡、面無表情的中年男子。這個長相太平常了，就像每天在地鐵上都能看到的一個個路人甲。

為了讓林安在面對極端情況的時候能夠爭取生存機會，秋先生又從包里拿給林安一個針劑，囑咐她萬一遇到0013，確保自己安全的情況下給灰鷹發信號，如果0013攻擊她，這個針劑也許能最后幫她保命。

林安記好使用方法，把針劑收起來，頓時感覺壓力山大，這兩天稍稍緩解的緊張情緒又排山倒海般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