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咬咬牙，下定了決心，“三爺，我想好了，與其每天提心吊膽、恐懼焦慮，不如找出真相。請您讓我進去吧。”

三爺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答應了，“好吧。卡片我收下了，你進去吧。”

林安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走進了那扇與墻體融為一體的暗門。

暗門后面是長長的臺階，一直向下，兩側則是石壁，間隔兩米左右就會有一盞燈照明，石壁上是一幅幅色彩鮮麗的繪畫，從進門的地方開始，一直延續不斷，好像在講一個故事。

臺階的寬度大概只容得下兩人并肩而行，空氣中有一種堆滿了陳年古籍的圖書館的味道。

前后無人，周圍安靜極了，林安只能聽到自己的腳步聲、呼吸聲，甚至心跳聲。

林安有點害怕，于是掏出手機，想給李歡蓬留言說明自己的情況，意外發現，沒有任何信號。

也許是深入地下信號不好吧。

在臺階的盡頭，林安看到了一扇紅色的門，她猶豫了一下、按下了門鈴。

等了一會兒，門開了，一個發型酷似愛因斯坦的男生笑著跟林安打招呼，同時掃了一眼她胸前的號牌，神色一頓。

“嗨，你好！我是胡嘉。歡迎來到灰鷹。”

胡嘉把林安讓進門里，林安的眼前浮現出一個全新的天地。

這里跟外面的中式風格不同，是典型的歐式風格，典雅的白色與金色調搭配，點綴彩繪玻璃。進門對著的是一個高頂的大廳，大廳中央有一個許愿池，一個圣母抱著圣嬰的雕塑穩穩地立在正中，許愿池在大廳水晶燈的照耀下泛著閃閃金光，清澈的水里無數金幣銀幣安靜地躺著。

在大廳的左側，一個身穿黑色長裙的女人在彈鋼琴，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因為是在大廳的側面，林安看不到對方的面容，只看到她挺直的背和修長的脖頸。有一對男女親昵地在鋼琴旁邊聊天，看起來是一對小情侶，他們說話聲音很輕，聽不清楚內容。

大廳的右側，有三個人坐在靠墻的木質椅子上，一個是四十歲左右的表情嚴肅的西裝革履的男士，一個是少了一只左手的穿藏藍色棉布襯衫的男人，一個是林安在進門之前遇到的穿旗袍的女人。

還有一個穿藍色連衣裙的小女孩，大概十歲左右，孤零零地蹲在許愿池的邊上，用手一下下地劃著水。

大廳的正對面，也就是許愿池的后面，是兩扇巨大的木質大門，門上鑲嵌著鐵藝的雕花，緊緊地關著。

這時音樂換成了舒伯特的《野玫瑰》，這首歌的詞一直膾炙人口，歌詞是這樣的：

“男孩看見野玫瑰，

荒地上的玫瑰，

清早盛開真鮮美，

急忙跑去近前看，

愈看愈覺歡喜，玫瑰玫瑰，紅玫瑰，

荒地上的玫瑰。”

林安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同時心中涌起很多疑惑，胡嘉看出來了，于是跟她說，“你可以隨便找個地方坐一會兒，現在距離開門還有五分鐘，稍微等等。”

林安問胡嘉，“這些人都在這里等開門嗎？”

胡嘉，“對。每個月的倒數第二周的周一，這些人會從四面八方趕到這里，零點一過，大門會準時開啟。”

林安，“我還是不大明白。”

胡嘉倒是很坦誠，“其實，我們的身份都是一樣的。”

這下林安更震驚了，“你是說……你們也會變身？”

胡嘉點點頭，“當然，你不知道？”

林安輕輕搖搖頭，這世界上還有一些人跟她和李歡蓬的遭遇一樣，這是好事嗎？

可能是快開門了，胡嘉沒有找地方坐下來的意思，就繼續站在門口跟林安聊，“看來又是0013拉來的替罪羊。”

林安疑惑地看著胡嘉，后者用一種十分冷靜的語調說出了一件讓林安震驚的事情，“0013，也就是給你卡片的人，或者所間接給你卡片的人，在你之前，曾經把這張卡片給過兩個人，你是第三個。而前兩個人……很不幸，都死了。”

什么？！

林安一直沒有平復下來的心跳跳得更急了，抓著斜挎包帶子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我……還能退出嗎？”

胡嘉撓了撓亂蓬蓬的頭發，“好像不能了。”

話音未落，大門“吱呀”一聲開了，所有人應聲起立，神情莊重猶如朝見神明。隨著大門的打開，里面的空間猶如遮面的美女逐漸褪去輕紗。

門后是一個穹頂教堂，左右兩邊是一排排整齊的桌椅，墻上鑲嵌著彩繪玻璃窗，每個窗子上面的正中間，一盞燈散發著濃重的黃色光芒。從教堂的頂端垂下來很多與人等大的各種人形喪尸玩偶，形態各異，但都無比丑陋可怖。

胡嘉個子很高，差不多有一米九的樣子，他邊走邊給林安介紹，“這里對外宣稱，進門的地方是鐘表店，里面是密室逃脫的場所……”

中間的講臺后，站著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姑娘，黑色T恤、藍色牛仔褲，一條粗黑的辮子從側面垂到胸前，唇紅齒白，像極了九十年代的香港演員李麗珍。

林安盡量平視或俯視，硬著頭皮跟其他人一起走進“教堂”。因為人少，大家選擇在前面兩排落座。林安選了第二排靠近過道的位置，她的旁邊是胡嘉，那個彈鋼琴的女人在前面，離近一看，其實是個優雅的老人。

臺上的女孩沖門口揮了揮手，林安回頭一看，兩個工人模樣的人用盡全身力氣推著兩扇門慢慢合上，因為步調不一致，左邊的師傅到的晚了些，哐當一聲撞了右邊的門，空曠的教堂發出一聲悶響。

“咳咳”臺上的女孩清了清嗓子，把眾人的視線重新拉回了講臺，“各位，又見面了。我是小野，灰鷹0031號，歡迎各位來到灰鷹互助協會。按照例會的規定，我們這次主要討論近一個月內大家搜集到的情報及自身的變化，需要協會協助的部分，我們將在最后討論。今天有新人加入，新人的發言將被安排在最后。好，下面我先開始介紹秋先生的近況。”

林安在下面小聲地問胡嘉，“小野是灰鷹的會長嗎？”

胡嘉也捂著嘴低低地回答，“不是，秋先生是會長，他是小野的爸爸，小野這幾年在做他的助手，她是這里唯一沒有變身問題的人。”

這時小野的介紹還在繼續，“近期，秋先生仍然在追查灰鷹0013號的下落，三天前他在上海發現了灰鷹0013有出入酒吧的記錄，正在沿這條線追查，各位如果有相關線索，請與我聯系，謝謝……”

小野提到的灰鷹0013可能就是給林安卡片的人，但是為什么要追查他呢？

胡嘉看到了林安滿臉的問號，在一旁解釋道，“0013可是大人物，也是唯一一個能在變身的時候感知到自己和‘對方’的人，是我們中比較特別的存在，但是0013從去年開始變得有點兒……邪性，他接連三次把灰鷹卡，也就是你拿的那張銀灰色的卡片，給了三個不同的人，前兩個人已經死了，他把卡片給出去的時候，就會在我們協會消失一段時間，這期間沒人知道他的蹤跡。”

林安，“那死掉的兩個人里，是不是有一個叫王回？”

胡嘉，“是的。”

林安，“另一個呢？”

胡嘉，“吳玏。”

“……吳玏？！”

胡嘉連忙去捂林安的嘴，咬著牙告誡她，“你小點聲！干嘛呀？怕別人聽不見嗎？”

林安差點一口氣沒倒上來，“難道是極光集團的那個吳玏？！他居然也是變身人？！”

胡嘉，“就是他。”

我的天！李歡蓬如果知道這件事，一定會驚掉下巴。

林安感覺自己要把嗓子壓斷氣了，“為什么0013把卡給他們之后，兩個人就死了？”

胡嘉，“那就不好說了，可能只有0013最清楚。”

林安，“我……會是下一個嗎？”

這話胡嘉接不上來，只好沉默。

“到你了。”

小野的再次重復，“到你了，胡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