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二是沒想明白，為何一大早，案子還沒有查完，黑清先要來說書先生的茶樓，不過到了茶樓她就明白了，因為又有案子發生了，尸首在城無司，消息從茶樓傳出來的。

“這個尸首啊，找到的時候衣不蔽體，聽說滿后背的花紋。”

“什么花紋，那是鞭打的痕跡，那些傷口上都是噬心蟲，噬心蟲你們聽過嗎？一種蟲子每咬一下都是鉆心蝕骨的疼，人吶，都可能是活生生疼死的。”

白日里，酆都的怨不多，但也有些初入酆都，還保持著作為人時，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習慣的怨，他們白日里睡不著，也會打著傘到酆都唯一熱鬧的地方聽話本子。

此時臺下的幾個怨聽著說書先生和幾個地仙討論噬心蟲，全是滿臉心驚膽戰，然后就不約而同扒開胸口，掏出了里面的心，捏了捏發現沒有知覺，才放心放回去，他們的心沒有知覺，不用再擔心噬心蟲了。

幾個怨互相咧嘴一笑，又繼續聽說書先生和地仙們的談論。

“是啊，好像又是個姑娘。”

“確實是個美人，可惜了。”

蘇二聽著說書先和地仙們的談論，卻越來越心驚，姑娘，噬心蟲，尸首上的鞭痕，這些全都和城隍門口發現的女尸身上一模一樣，如果這個姑娘也是死于縛靈術，那么城隍書房姑娘的死亡就不是一個針對她的仇殺，而應該是酆都出了一個針對漂亮女子手段殘忍的連環兇手。

“大人尸首呢？”蘇二著急想去查看尸首確認女子的死亡原因。

黑清卻望著說書先生的方向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再聽聽。”

見蘇二依舊眉頭緊鎖，黑清又給蘇二倒了一杯茶，“我已告知你師兄了，他們一會兒也會過來，待他過來，我們同去城無司。”

蘇二點點頭，眸光不經意掃過四周，突然看見茶樓的角落里，眼圈紅紅的鹿兒無精打采坐在那里。旁邊有客人喚了他數聲才聽到，趕緊給客人端茶送水。

待鹿兒送完水，蘇二朝他招了招手。

鹿兒看見蘇二，疲憊的臉上擠出一個笑，朝蘇二走來。

蘇二變出一個錦囊，裝了些糕點在錦囊里，遞給走過來的鹿兒。

鹿兒倒是也沒有推脫，接過糕點，小心的收了起來。

蘇二看著鹿兒收起糕點滿意笑笑，“鹿兒最近似是長高了些。”

鹿兒卻似突然極委屈般，眼圈紅紅，“這不是我自己吃，我是帶回去給海生弟弟和紫兒妹妹的。”

“海生弟弟，紫兒妹妹？你又交到了兩個新朋友？”蘇二更開心。

鹿兒卻搖搖頭，然后又點點頭，“海生和紫兒是紅珊的弟弟和妹妹，紅珊是我的朋友。”鹿兒頓了頓，咬咬唇，最終還是朝蘇二開口：“姐姐，紅珊最近不見了。”

蘇二皺了皺眉，“不見了？！”

鹿兒眼圈發紅開始倒豆子講述，“大司寇審判以后，飲茶郎在析木街找了一條好些的巷子讓我們枕水巷的人都搬了進去，這是我們第一次有自己的家，”說到此處，茶生仰起頭，燦爛一笑，“有了家，以后的日子就有盼頭，紅珊的爹爹和娘親早已不在了，她自己帶著兩個弟弟妹妹，見如今有了家，鮫人也不似從前那般只被當做牲口對待，雖然也都是做一些最低等的活計，但是已經足夠！這已經足夠好了！紅珊想自己想活弟弟妹妹，不想給王子添麻煩，就囑托我照看她的弟弟妹妹，她出去尋活計，起初，她是找到了活計，托人送回來過幾個金珠子，但是一個月以前，她就毫無音訊了，最近城中發生了這么命案，還都是好看的姑娘，紅珊她也是生得極好看的，我，我實在擔心她……”鹿兒突然有些臉紅，然后激動地望著蘇二開口，“姐姐，你能不能幫我尋尋紅珊，鹿兒為奴為畜都會報答您的！”說著就作勢要給蘇二跪下。

蘇二趕緊拉住鹿兒，“你先別急，如今只發現兩具尸首，第二具我們還沒有見過，但如果是鮫人應該早就傳出消息了，如今還沒有消息，必定不是。鹿兒，你先別擔心。至于你的朋友我會幫你去尋，但是如今我有案子在身，等我忙完公務，今晚就隨你去尋人。”

鹿兒抽泣了兩聲，點點頭，“謝謝姐姐。”

此時雪羽凡也和天五十二匆匆趕來，看見二人，黑清放下茶杯，站起身，睨了一眼雪羽凡腳邊的小紙人，開口：“去城無司。”

雪羽凡和天五十二對望一眼，還沒來得及喝一口茶，便跟著黑清來到玄枵街。

城無司府衙，便在此處。

今日黑清并未穿官服，雪羽凡遞上飲茶郎玉佩以后，府兵卻只讓幾人等著，然后進去通報。

城無司的高門蘇二是領教過的，酆都一書房三司，明明是城隍書房的地位最高，但是城隍書房卻是酆都的百姓最容易進出地方，相反，拱衛城防的城防司，管理城中事務的城無司，和管理城中往生事宜與酆都三井的陰陽司，則是門檻一個比一個高。

蘇二看著黑清，露出一抹愁容，不明白為何黑清一早就計劃要來城無司，卻不穿上官服，明明穿上官服就可暢通無阻的，而侍令郎又不像飲茶郎，是除了官服沒什么信物可以證明自己身份的。

許是注意到身后的目光，黑清突然回頭看向蘇二，蘇二一愣，完全沒想到自己會被抓包，怨念的表情還沒來得及收回。

黑清挑挑眉，彎彎嘴角走到蘇二跟前，“你上次不是進去過，飲茶郎的玉佩并不好用，你是怎么進去的呢？”

蘇二瞬間滿面得意，黑清不提醒她都望了，她是個有錢人啊，上次天五十二收買的書令現在已經是她的朋友了呀！

但，蘇二還是轉頭看向天五十二，上次她沒有順勢問書令，下次如何尋他。

天五十二被蘇二這一看，這也才意識到自己又要起作用，于是越過蘇二直接走到黑清面前開口：“大人，小人是有一個認識的朋友在里面，但是他是個書令只負責書錄，但我們此來是來查尸首，他一個小小書令只怕……”

黑清卻不看天五十二只是望著城無司衙門口淡淡開口：“無妨，也可查查卷宗，總不能白來一趟。”

天五十二被黑清的回答弄得頗為意外，轉頭看向身側的蘇二，只見蘇二已經準備好了蓮花燈。

天五十二皺了皺眉頭，但很快把心里那點奇怪的情緒壓下，隨后接過蘇二手里的蓮花燈，“真的要去？”

蘇二點點頭，“自然，”這個片刻她已經明白了黑清的用意，“酆都城中的尸首都歸城防司收斂，尸首如今放在城防司，但終歸是要被送到城無司的。我們要驗尸，到時候等尸首送到城防司去驗就行了，但是現在進城防司，我們可以知道具尸首是不是死于縛靈術，如果是，書錄處必然是沒有他怨的記錄，如果不是，那正好，直接把他的怨找出來問問，怎么死的，就可以破案了。”

天五十二若有所思點點頭，朝蘇二投去一個崇拜的目光，“高明。”

蘇二得意一笑，“你以后會繼續崇拜我的。”

天五十二搖頭笑笑，提著燈轉到了城無司衙門的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