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二拽著黑清到了說書人的茶樓里，黑清有些意外，照理說蘇二這時候是沒心思聽話本子的。

“我的熟人在這兒。”仿佛猜出黑清所想，蘇二解釋道并朝遠處的小伙計招招手。

黑清看著走過來的小伙計瞬間明白，這個小伙計就是當初少年怨失蹤案中那個鮫人的弟弟，鹿兒。

當初望歸自殺以后，蘇二找到鹿兒，用符紙做了條舌頭，幫鹿兒恢復了說話的能力。

蘇二本想先收留了鹿兒到裁縫鋪子，但沒想到鹿兒支支吾吾告訴他他已經成年，不便和女子住在一處。蘇二無奈，這個小小的少年，不知哪里學了那么多古板迂腐。

最后蘇二只得把他送到說書人這里當伙計，并囑托說書人照顧他。說書人常年受蘇二照顧茶樓生意，這點小要求他自然樂得答應，于是，鹿兒就成了說書人茶樓的小伙計。

“鹿兒。”蘇二高興地叫來鹿兒，并把剛才路上買的小點心遞了一包給鹿兒。

“二姐姐，這……”鹿兒羞澀地推開蘇二，“我在干活呢。”

“二姐姐？叫漂亮姐姐！”蘇二板起臉，說也不等鹿兒拒絕就把點心放進他手里，“我是你們老板的貴客，他不敢說你，你先把點心藏起來，等餓的時候就拿出來吃點。”

鹿兒低著頭，羞澀笑笑，“多謝二……漂亮姐姐。”

蘇二笑笑，摸摸鹿兒的頭，“哎呀，袍子短了點，我近日太忙了，等我得了閑給你做身好看的袍子。”

“姐姐，不用了，這伙計袍子是老板之前沒來得及準備新的，讓我先穿上了，過幾天就會有新的了，姐姐我衣服合身的，你這么幫我我已經感激不盡了。”

“誒，不用感激不盡，姐姐現在就有個忙讓你幫？”

“什么忙？”

“我看你們都住在一起，所以酆都的鮫人你都熟吧？”

鹿兒點點頭，又搖搖頭，“析木街的大部分是熟悉的，但是有些去暗市謀生了，那些我就不熟了。”

“那你聽說過半鮫人嗎？就是你們鮫人族和人族誕下的孩子。你可曾在鮫人中見過這樣的孩子，或者聽誰說誕下過這樣的孩子？”

鹿兒愣了愣，隨即便別開眼，“我，未曾在在酆都并未見過人族。”

蘇二一見鹿兒表情就知道他定是知道點什么，但是并不打算告訴她。

“鹿兒，你看著姐姐，城中那個嬰孩尸群案你應該也聽說了，那些死去的孩子全部是半鮫人，姐姐現在做的就是找到那些害死他們的兇手。”

“那如果，那個兇手也和我兄長一樣，有難言之隱，姐姐還抓他嗎？”

“我……”蘇二一時語塞。

“自然是抓，三界有序，任何難言之隱也不能成為你任意奪取他人性命的理由。”此時一旁不說話的黑清開了口。

“可是我們鮫人被人剝奪性命的時候呢？我們的性命就可以任意被人剝奪嗎？”

“自然也不可以，鮫人如今現狀與萬年前的滅神之戰有關，也與酆都變故有關，但是，我現在正在改變這一切，如今我所做，皆在改變酆都現狀，還酆都一個清明。我知道你們所想，所以，我會讓酆都變回從前那個你們先輩愿意來此接受庇護的酆都，這個，我可以向你保證！”

鹿兒被黑清的話說得一愣，他看著那雙似有浩瀚星辰落入的眸子，篤定、從容，又堅定，和從前他哥哥一模一樣，可是酆都還是慢慢讓哥哥的眸子變成了絕望，直到有一天他再在哥哥的眼睛里從新看到光芒的時候，哥哥卻很快就離開了他。

鹿兒突然一笑，“我知道一個半鮫人。”他希望從那雙眸子里也可以看到哥哥的絕望，他希望讓他知道，不管他怎樣，都改變不了什么，盡管他那么希望這光芒可以一直亮下去，一直到他實現心中所想。

黑清自然看懂的鹿兒所想，但他并未在意，而是也模仿蘇二摸了摸鹿兒的頭，“那你，告訴我吧！”

鹿兒一愣，這個人的感覺真的和哥哥一樣，他鼻子酸酸開口：“在暗市，之前哥哥為了給我找眼睛許久沒有回來，我就出去找哥哥。我被兩個怨撿到了，他們把我帶到了暗市，到了暗市我才知道他們打算把我賣了，于是我伺機逃跑，逃的時候我就遇見了茶生，他就是半鮫人之軀，他說他從前有很多半鮫人朋友和兄弟，但是后來，都不見了，茶生還說他住在鏡花水月，要帶我去，不過后來那兩個怨找回來了，我讓他先跑，他跑了，我就被怨捉住，再沒見過他了。”

“鏡花水月？暗市？”

“嗯，可是，姐姐那個地方你還是別去了。”鹿兒突然耳朵紅紅，后來連脖子也紅了。

“為什么？”蘇二一愣，看著孩子的反應隨即明白，蘇二開始哈哈大笑，這孩子滿腦子都是男女之防，女子守德尊禮，也不知道是誰教他的。

“女子也可以嫖妓啊！姐姐我也喜歡漂亮姐姐的，對我而言，其實不介意男女，漂亮的都行！”

“咳咳咳，咳咳。”黑清猛咳好幾聲，才堪堪把嗆住他的茶吞了下去。

蘇二一臉莫名其妙看著黑清。

黑清清了清嗓子，理了理衣袖站起身，“那就請已有這方面經驗的蘇二給我帶路了。”

蘇二朝鹿兒揮揮手，變了個錦囊，把桌上她和黑清未動的小零嘴都放進錦囊了，又趁鹿兒不注意往里放了一個金珠子，這才把錦囊掛在鹿兒腰間，“你去忙吧，姐姐下回再來看你。”

“姐姐，要護著自己。”鹿兒卻拉住蘇二，給蘇二遞了一柄小巧的匕首，說完還頗有敵意看了一眼黑清。

黑清彎著嘴角，眸光卻冷了下來。

蘇二接過匕首頗為喜歡，但這匕首似金非金卻是看不出材質，“倒是精巧，這是什么做的？”

“我兄長的尾骨。”鹿兒淡淡開口。

嚇得蘇二差點當場就把匕首丟了出去。

“我們鮫人自古有個習慣，親人死后，把他身體最堅硬的尾骨做成武器保護活著的親人。以亡者的在天之靈，繼續守護生者。”

蘇二有些動容，但還是把匕首放回了鹿兒手中，“那這匕首鹿兒還是收著，因為你哥哥，最想護衛的是你，至于姐姐就不必你擔心了，姐姐其實很很厲害的那種仙人，就是不隨便暴露實力，你放心吧！我一般，以一敵百。”

鹿兒被蘇二說得一愣一愣，黑清則轉身大步離去。

直到身后的蘇二追上來，黑清才停住腳步，睨著身側的蘇二，“以一敵百？那今日我便仰仗蘇二大俠多多照顧了。”

蘇二尬在原地，抽了抽嘴角，“嘿嘿，這不好說，大人，您還是力求自保。”

黑清搖頭笑笑，轉身離開，“暗市中跟緊我！”

“是！大人！”蘇二屁顛屁顛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