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奇怪母子情
- 被刑部侍郎刁難的日子
- 搞定小鮮肉
- 3143字
- 2022-09-14 13:32:33
戌時初,姜棠準備閂門休息,忽有家丁送來兩封信。給了賞錢后,她閂緊房門,把兩封信擺在書桌上,近靠燭火。
兩信封上皆寫有姜棠親啟,其中一封多了愛女二字。她逃難而來,忽見家書,甚為高興,剝掉棕紅色火漆封緘,再看信件。
吾兒姜棠:
多日不見,如隔三秋,獲悉汝已進了刑部,既可自力更生,又可為國效力,終不負吾與汝母之期望,吾甚寬慰。
自吾與汝母入住汝舅家,瓦公與瓦嬤俱有歡顏,而汝舅母終日把柴米油鹽貴掛在嘴邊,似有趕吾與汝母走之意。吾與汝母已決意動身回建陽,晾孽徒不敢再對吾兩位幾近天命的老人不敬。
汝在京城安身立命,吾常在午夜夢回時笑醒。鄰人常笑吾僅汝一女,汝卻巾幗不讓須眉,光耀吾家門楣。
汝母囑汝要照時吃飯,好生休息,家中一切安好,勿念。
盼回信。
落款日期為八月中秋時節。
姜棠看完信,下巴擱在交疊的雙手上,淚眼模糊。信紙上一筆一劃寫得工工整整,遒勁有力,她回想起年幼時親爹要她每天寫完五頁字才能吃飯,但凡哪個字寫的不好,便要挨戒尺打一下。如今她寫得一手好看的簪花小楷,親爹的字也越來越有大家風范,誰又能說那么多個日日夜夜心勤練字的付出白費了?
雖說爹娘在信尾叮囑不用擔心,但她知道伍福康小人得志,她又偷逃到京城來,爹娘在老家建陽收拾爛攤子,只怕還要被伍福康多次刁難。如果當初爹娘多生一兩個孩子,有親生兒女在近旁照顧,她也就能放心闖蕩。如今爹娘年事已高,又不堪伍福康層出不窮的詭計騷擾,她是否該放棄好不容易進刑部的機會,回建陽老家照顧雙親?
回與不回的念頭把她思家的心扭得像麻繩,也不知哭了多久,才想起來另一封信沒拆。
她割開精美的藍色銅錢狀火漆封緘,拆出信件展開,上好的宣紙上寫著兩條豎行字:汝之《況太守斷案傳奇》,吾已修改潤色并將之付梓,不日即可在閱友堂發售。
她初次執筆的《況太守斷案傳奇》,竟要刊印出版了!這本公案小說,能否像《包圖龍判百家案全傳》一樣,火遍全國,一書難求?亦或是像許多仿制小說一樣,難勝前作?
她雙手撐著書案站了起來,在房里來回踱步,心潮澎湃。左思右想終理出個書刊印后潤筆費的問題,悄悄掩門去尋應碩的書房。
花了近一兩銀子,換了數位家丁引路,姜棠七拐八繞終來到了應碩的書房門前。書房另辟了個小院,院里花木參天,一張石桌和四張石凳上覆著一層落葉,不見家丁、丫鬟等服侍的下人走動,由此可見書房非閑雜人等能靠近的。她在來的路上已打好腹稿,真到了門前,應當抬手叩門,卻又踟躕不前。
這時,門里傳出低低的交談聲:“碩兒,明天你沐休,又去杏林百草堂出診?”
“對。”
堂堂正三品刑部侍郎,為啥沐休的日子總要去杏林百草堂出診?他差的是那點診金,絕不是!
初進刑部的時候,她以為石大夫和刑部侍郎是雙生兄弟,現下聽了婦人的言語,才曉得兩人竟是同一個人!杏林百草堂的石大夫對待所有病人一視同仁,談吐透露出春風化雨的好門風,跟嚴厲苛刻的刑部侍郎有天壤之別,完全是兩副面孔!
為什么他有了受人敬仰的刑部侍郎官階,又去當大夫,莫非仕途之路是家里人對他的期待,行醫治病救人才是他心底真正想做的事?
婦人也有這般疑問,“碩兒,你難得沐休一天,既不去參加詩會賽馬,也不去喝酒狎妓,在杏林百草堂看那些千奇百怪的病人,是你曾在杏林百草堂看過意中人,借著給病人看病的由頭專等她來?”
“娘,您說的什么話?”應碩有點怒氣,自嘆自解道:“作為刑部侍郎,常要查各種大案、要案、冤案,容不得出一丁點差錯。此前我說想去義莊跟著仵作學驗尸,你以太晦氣為由阻攔。我便改而去杏林百草堂行醫,你又阻攔。娘常說我做什么都不干涉,難道只是嘴上說說而已?”
“我那不是怕你太累了?”兒大不由娘,竇氏重起話頭:“碩兒,柳州知府攜家眷后天回去,吳尚書說好替其父餞行,咱們母子二人也去瞧瞧。”
“娘,我可不去。”應碩一口回絕。
竇氏好言相勸:“柳州知府千金才貌雙全,與你甚是般配,過了這村可沒這店了。”
“好飯不怕晚,良緣不怕遲,時機到了,自然水到渠成。”
“今天我找京城第一神算,你已紅鸞星動,定能修成正果。”
兒子不想這么早結婚,長輩又想早點含飴弄孫,簡直沒法聊了!姜棠料想談話隨時可能結束,便躡手躡腳地縮到一大叢鐵樹后,哪怕臉被劃了幾下有點火辣辣的疼,仍躲著不動。
不一會兒,書房的門從里打開,雍容華貴的女人香鉆進姜棠鼻子,引得她想噴嚏,又怕露餡,忙雙手緊捂口鼻,硬生生將噴嚏無聲捂了回去。
“娘,時候已經不早了,可別叫你的男人等太久。”應碩以一種極其溫柔的方式,將竇氏推出門外。
竇氏衣著華麗,滿頭金飾,臉上保養得宜,敷粉描眉,打扮得華麗爾雅,若不知內情,猜二人是姐弟關系也是有的。
姜棠愈發疑惑了:應碩口口聲聲喊婦人為娘,說話態度甚是恭敬,眉眼也像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看面相應當是親生母子。然而,應碩說別讓婦人的男人久等,這大晚上的,催她早點跟男人行魚水之歡?他生父早亡,男人另有其人!如此說來,京城傳聞刑部侍郎生母一夜御數男竟是真的?
位居高位的刑部侍郎久不成家,難不成是因為生父早亡,親眼目睹生母放蕩享受,對女人產生了厭惡,又不能娶男人進門,索性一直單身?
高門豪宅的應府,私底下竟有這么多齷齪事,姜棠生出一身雞皮疙瘩,搬家!明天就搬!
“碩兒,今天是你爹的忌日,我打發他們出去住了。”一年之中,忌日、清明和七月半不讓外男爬床,是竇氏遵循多年的舊歷。她還想追憶過去,冷風拂來,打了個寒顫便走了。
等腳步聲消失于耳畔,應碩開口講:“出來!”
藏身于鐵樹后的姜棠:應侍郎,你在叫我,還是別人?
“姜……”
僅一個姓,姜棠麻溜地跑了出來,理了理裙擺,摸了摸頭發,故作輕松道:“應侍郎,今晚的月亮……”
“沒有月亮,也不像雞子黃。”
雞子黃……在閱友堂門口,她女扮男裝的時候,就被識破了!
應碩厲聲問:“誰許你來找我的?”
“我……我自己。”姜棠答話的聲音越來越低,低頭絞手。
在博采堂上當那么多人的面,哪怕吳尚書端坐在上首,她也能中氣十足地講話。這下變成蚊吶般的聲音,應碩自忖他本人有這么可怕?
他改用溫軟的聲音問:“什么事?”
“我看到了信,想問……問……”問啥來著,腦子怎么空如白紙?
“把舌頭捋直了說話。”
“我想問三個問題:第一個問題,《況太守斷案傳奇》署名是誰?第二個問題,火了的話,分我多少潤筆?第三個問題,沒賣出去幾本,會不會要我賠錢?”
正兒八經地問題,當面問磕磕巴巴的,“你不敢當面問,怎么不寫信問我?”
“寫信,對啊,我怎么沒想到?”像家書,她知道提筆回信,但看見應碩寫的字,只想立刻來見他,當面問。結果,反倒出了丑。
“署名是姜桂兒和應舜兮。”
姜和應取自兩人的姓,比本名要俗氣一些,聽起來還不錯,莫名有點般配的感覺?
姜棠不敢說好聽也不敢問為啥叫這兩名,輕輕地哦了一聲,以免多說多錯。
“潤筆二八分。”
“我二?”
“你八。”
正三品刑部侍郎潤筆,署名還在后,竟只得其二?這么良心的價錢,要是自個寫的公案小說賣的不好,簡直對不住他半個月逐字修改所耗的心血。
“最后,既然閱友堂答應將書付梓發售,便說明這本書極有可能大爆,你不必擔心。”
姜棠最熟悉的就是書坊和各式小說,像閱友堂在本朝屬于數一數二的大書坊,歷經數朝不衰,可能選書眼光真是獨到。作為本書作者,她也該對自己的作品有信心,更何況有應碩把關,也不會差到哪里去。
她心里有底,抬頭道:“初次寫書,拙作諸多錯處,怕被讀者挑剔,請多擔待。”
“正所謂關心則亂,我明白你的忐忑不安,所以才將書付梓才告訴你。”好不容易發掘一個有才華的人,應碩不希望沒門路的她被埋沒。
“謝謝應侍郎,你的大恩大德,我真是無以為報,要不……要不……”大筆謝銀拿不出,像樣禮品買不起,姜棠急得撓頭。
應碩隨手一指,“樹大風急,滿地落葉,你打掃干凈就行。”
“好嘞!掃地我很拿手的。”姜棠挽起袖子,拿著掃把,認認真真地打掃。
應碩走進書房,坐在書案前,翻開卷宗卻一個字都看不盡,沙沙的掃地聲掃進了他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