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國儲向市場拋售了2萬噸銅,但是這好比濺起的水花,很快就被上漲的潮水淹沒了。同一天,倫敦金屬交易所(LME)3月銅交割首日,收盤價為每噸4147元,這表明向上的價格曲線依然在堅決地延伸。而4200美元的歷史新高觸手可及。
寒冬,似乎已經來了?尸骨累累之下,空頭正面臨一場躲不過的追殺?有些投資者已經開始頭腦冷靜,空銅的熱血變涼了,被套的心情隨著寒冬已凍成堅冰。隨著銅價的一路瘋漲,有人能夠一笑而過,從血海中殺出重圍,更多人,在多頭揮舞著刀光劍影大肆殺伐中,成為累累尸骨。
整個銅業(yè)市場將日益彌漫起焦慮不安的情緒,流言四起,涌現著千奇百怪的羊群效應。
銅加工業(yè)如墮冰窟,成本上揚,業(yè)務不斷惡化,盡管京圣銅廠采取了各種措施,但是仍然未能扭轉局面。
如今的中銅大廈,在凜冽的寒風中顯得格外冷清、寂寥和蕭瑟。以往那熱火朝天的繁忙景象如今不見了,似乎只剩下那飄溢著新世紀風格的建筑,在寒風料峭中靜默著。
中銅公司總經理顧紀鵬剛走進辦公室,還沒有來得及脫去身上的呢子大衣,就聽見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他走到辦公桌前不緊不慢地拿起了聽筒。
“爸,我是晨晨。我打電話到家里,我媽說您上班了。我就是告訴您,我到倫敦了。”顧紀鵬的女兒顧晨晨在電話中說道。
“哦,那倫敦那邊情況怎樣?”顧紀鵬不緊不慢地問道。
“看來情況不妙!”顧晨晨的聲音變得急促而且?guī)е@訝。
“什么?怎么不妙了?”顧紀鵬顯得有些驚慌,臉上疑云滿面。
“現在,倫敦市場,謠言四起、傳言不斷。這次國儲高調拋銅,說是為了平抑高企的銅價,看來未必如此。我個人的看法是:應該說,這是一場對決,而且撲朔迷離?!?
“一場對決?”顧紀鵬詫異地追問。
“是的!目前國外基金很可能正在圍剿國儲。中國國儲已成為全球資本市場矚目的焦點:早些時間,媒體傳出中國國儲在倫敦金屬交易所做空銅期貨浮虧的消息,現在國儲高調干預銅價,無疑是向基金發(fā)出了挑戰(zhàn)書。昨天,首批2萬噸銅在北京拍賣。這些信息再清楚不過地表明了期貨市場上一場殘酷對決的開始?!鳖櫝砍空f道,語氣有些激動。
“晨晨啊,這次國儲售銅,對我們銅加工企業(yè)來說是一件好事啊,應該對緩解國內電解銅的供應和平抑高銅價都會起到一定的作用吧?”顧紀鵬說道。
“不,爸爸,你們太過于樂觀了!”顧晨晨說。
“嗯?晨晨,你什么意思?”
“現在市場傳言,國儲在倫敦市場有大量空頭頭寸被國際基金盯上,所以,他們在國內拋空是為了拯救在LME的空頭。”顧晨晨解釋說。
“???”顧紀鵬驚訝,“怎么會這樣?那,國儲能贏嗎?”顧紀鵬的語氣中充滿著擔憂和疑慮。
“目前還很難說。畢竟國儲是被動出擊。”顧晨晨說。
“原來是這樣。難道歷史又會重演?”身為中銅公司總經理的顧紀鵬,銅市的風云變幻他是知道的。
“是啊!我也在想,國儲的這一舉動起了相反的作用。歐美基金對于中國的銅消費和庫存情況都十分清楚,如此大規(guī)模的拋盤反而會引起他們對于空頭的圍剿。”顧晨晨說。
“啊?情況這么嚴重?”顧紀鵬驚異不已。
“是啊!我看,中國方面可能低估了國際基金的能量。因為目前國際投機基金的規(guī)模、操作手法及控盤能力,絕非一般交易者可以想象。這些基金大鱷號稱“可迅速動用1000億美金”,擁有人才濟濟的深諳此道的資本操控專家和利用杠桿隨時調用龐大資金的實力。這些國際炒家將金融產品、衍生工具和各種操縱手段掌控到如火純青地步。這些炒家一旦聯(lián)手,幾乎很難被任何一個國家的政府所單獨擊?。?997年亞洲金融風暴時泰國、印尼等東南亞國家的中央銀行慘不忍睹的表現就說明了一切?!鳖櫝砍空f道。
“看來又是禍起倫銅啊!”顧紀鵬不禁嘆息。
“所以,爸,我們還是小心為好!”顧晨晨說。
顧晨晨的話說到這里仿佛已觸到了顧紀鵬的痛處,他握著電話話筒的手有些顫抖。
“爸,你們要密切關注近期期銅的走勢,該決斷的時候就不能猶豫了!”
“嗯,我知道了?!鳖櫦o鵬說完掛了電話。
顧紀鵬把話筒放回到電話機上,然后長長地吁了口氣,便仰靠在辦公椅的椅背上。
顧紀鵬沉默片刻之后,他急忙打開了電腦。然后,他趁著電腦啟動的工夫,脫去了身上的大衣,掛在墻角的掛衣架上。
顧紀鵬坐在他那寬大的皮質辦公椅上,手指按動著鼠標,打開了倫敦金屬交易所的期銅行情。
顧紀鵬盯著電腦屏幕上那飆升的銅價,臉色顯得異常蒼白,電腦屏幕上那一根根不斷推高的銅價K線圖就像一張可怕的絞索架,似乎要把他活活絞死。
正當顧紀鵬憂心忡忡地看著電腦屏幕時,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推開了。只見胡少荃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一進門,他就告狀似的說道:“顧總,昨天蕭繼銅去參加國儲的拍賣會,竟然一噸銅都沒有標到!”
“買銅是他們進口部的事情,標不標到自然有他們的打算。你把期貨部的事情搞好就行了。”顧紀鵬一臉不屑地說道。
“哎。”胡少荃感覺自己的頭上被潑了一盆冷水。
“你來找我就是為了這事兒?”顧紀鵬漫不經心地問道。
“不,不。我來告訴您我們的頭寸有救了?!焙佘跤诛@得興致盎然起來。
“有救了,怎么個救法?”顧紀鵬疑惑地問道。
“是這樣,我的一個國儲的朋友告訴我一個內幕消息?!焙佘跎衩氐卣f道。
“又是內幕消息?”顧紀鵬問。
“是啊,他說我們國家要開始向國際基金發(fā)起反擊了,自國儲上周高調宣布將拋售銅庫存,這場決戰(zhàn)就打響了,一場驚心動魄的博弈開始了!因此,對于國儲這次戰(zhàn)略舉措,不僅僅理解為反周期調節(jié),而應該上升到維護國家安全的角度來認識。就像1998年“香港金融保衛(wèi)戰(zhàn)”。國儲出手必將會一擊即中,銅價就會應聲下跌?!焙佘跖浜现恍┦謩輨幼髡f得繪聲繪色。
顧紀鵬聽他說完之后,以一種輕蔑的口氣說道:“你這是什么內幕消息?晨晨早告訴我了!”
胡少荃見顧紀鵬無動于衷的樣子,收起了臉上的笑容,尷尬地說道:“什,什么?晨晨來電話了……”
“是啊,不過她沒說銅價會應聲下跌!”顧紀鵬說。
“看來晨晨也關心起銅了?!焙佘醯恼Z氣里帶有明顯的窘迫。
“她不是關心銅,她是擔心你手里的頭寸!擔心她給我們的授信額度!”顧紀鵬加重了語氣,而語氣中又透著焦灼和不安。說著,便朝辦公桌這邊走了過來。
顧紀鵬的話完全戳到了胡少荃心中的痛處,他一時啞口無言,顯得很是無奈。
顧紀鵬把身子緩緩地靠在椅背上,然后,乜斜著眼睛看著胡少荃,說:“坐吧,說說下一步我們怎么辦?”
胡少荃遲疑地拉了一把椅子,雙手緊了緊敞著的那件短款風衣,然后在顧紀鵬辦公桌的對面坐了下來。他長長地出了口氣,鎮(zhèn)靜了一下,又抬頭望了一眼顧紀鵬,然后清了清嗓子說道:“顧總,我想好了,我們可以趁勝追擊?!?
“趁勝追擊?”顧紀鵬睜大了眼睛,疑惑地問道:“趁什么勝?追什么擊?你勝了嗎?”。
“不。”胡少荃急忙解釋:“顧總,這是做期貨的一種戰(zhàn)術,我的意思是我們可以趁著國儲這次拋銅來打壓銅價的機會,建立新倉,繼續(xù)做空,以新倉的盈利來填補以往空單的損失。”
“還要建倉?”顧紀鵬唰地從椅背上立了起來,“現在的浮虧我們已經堅持不住了,你還想著建倉?少荃啊,我提醒你,如果銅價繼續(xù)上漲,你我就在牢里見了!”顧紀鵬的手指在桌面上敲擊得棒棒作響。
頓時,胡少荃被顧紀鵬的怒氣弄得一時不知所措,但他胡少荃畢竟是胡少荃,胡少荃總有他混混的招數。他沒有說話,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給顧紀鵬沏了一杯茶放在辦公桌上,然后說道:“顧總,您放心,不會像您想的那么嚴重?!?
胡少荃說完看了一眼顧紀鵬,顧紀鵬依然愁云滿面。胡少荃繼續(xù)說道:“好吧,您說不建倉咱們就不建倉,但從目前的形勢看,銅價是必跌無疑。到時候,我們就平倉離場。
顧紀鵬立即把目光轉向胡少荃,急切地質問道:“必跌無疑?”
胡少荃淡定地用雙手拉了拉脖子上的圍巾,說:“是啊,您也看了,國儲要出手了,國儲是誰呀?是政府的權力機構,是代表中國政府。國儲很快就會在國內市場釋放大約10萬噸國家儲備銅,這無疑會對銅市場產生強大的壓力。據我所知,那些海外投機基金已逐漸感受到了“中國力量”。所以,形勢正向有利于我們方面發(fā)展,銅價回跌是指日可待。”
顧紀鵬仍然陰沉著臉沉默不語。他了解胡少荃,他是一個慣于說大話愛吹牛的人。于是,他不由地搖了搖頭,然后仰身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睛。他不相信胡少荃所說的什么必跌無疑、指日可待,站在一旁的胡少荃自覺無趣,便諂媚地說道:“顧總,那,如果沒事了,我就回辦公室了?”
顧紀鵬緩緩地睜開眼睛,淡漠的視線落在了胡少荃的身上,冷冷地說道:“走吧?!?
胡少荃“哎”了一聲,轉身正要離去。只聽顧紀鵬說道:“你去通知蕭繼銅,讓他馬上到我辦公室來!”
胡少荃一聽蕭繼銅的名字,心里陡然打了個激靈,他立刻想到了顧紀鵬打算退休的事兒,于是轉過身來,臉帶媚笑,語氣里帶著試探:“顧總,不管怎么說,頭寸的事兒,您別過于擔心,之前晨晨總是說,別讓您那么拼,身體最重要,她是希望您早點退休的?!?
“怎么?急著想占我的位置了?”顧晉鵬幾乎毫不掩飾對胡少荃內心世界的洞穿,他的語氣,帶著一種輕蔑,神情中還帶著些憤懣和嘲諷。
胡少荃被這樣復雜的神情刺痛了,但頓了一下,他忍住了,說:“晨晨是為您好?!?
“行了!”顧晉鵬沒等胡少荃說完,“我還沒打算退休,公司里業(yè)務有分工,各司其職,你用心把你的頭寸看好,別的事情你就別管了。”
胡少荃沒有反駁,點點頭又無奈地撇了撇嘴角,轉身離開了顧紀鵬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