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張掖，到酒泉等地，大部分住人的地方，就是沙漠中的綠洲。

河流少有，水淺流短，泉水深藏地下，水泊都沒有出入口。

只要納迦愿意，就可以用毒將一塊綠洲變成死地。

自從見過張掖的景象，裴淵已經知道八部眾會怎么做。

不止是裴淵，所有人瞬間一臉鐵青。

凈琉璃猶豫一下，然后開口：“如果是法術制造的毒，我也許……”

然而她心里清楚，水蛇納迦的毒不是法術制造的。

傳說迦樓羅以納迦為食，劇毒積累在體內，到迦樓羅生命盡頭，劇毒就會發作，讓他們在痛苦中死去。

從來沒有法術制造的毒，能在施術者死去之后存在這么久。

趙游按劍低聲開口：“難道這里的人，就這么忍受，從沒想過反抗嗎？”

所有人都沉默了。

唯獨老駱，表情怪異地開口：“其實一直都有……”

“比如敦煌就有個人，一直在暗中準備。”

趙游點頭。

“鞭長莫及，酒泉還是靠我們自己，提前準備清水，隨時準備動手。”

眾人一起點頭。

也只有這樣，別無他法。

……

與此同時，高昌。

多聞站在巨大的宮殿中，抬頭看著北邊的天山。

巨大的山脈像是神之城墻，一直延伸到天地盡頭。

佛國的天王大多都在須彌山上修建自己的宮殿，唯有守衛北方的多聞，宮殿在須彌山下，遙遠的高昌。

因為這里疆域廣大，距離須彌山極為遙遠。

而且局勢復雜，對手眾多。

僅僅是高昌這里，就有漢人的反抗，回紇的威脅。

甚至還有天山上的道門宗門。

多聞必須留在這里。

他就像是一枚釘子，釘死一張網，否則網里的魚就不會屬于佛國。

但現在，多聞掌握的一條線，斷了。

“有人能斬殺金翅鳥……”

多聞十分意外。

金翅鳥迦樓羅實力強橫，佛國修行法的特殊，讓最能克制他的法術無法起效。

憑借閃電一般的飛行速度，沒有道術可以留下他，所以號稱不死。

但不死的金翅鳥死了。

多聞安靜地站著，在心里計算。

會是誰下的手？

這個問題的答案，似乎還與其他消息有關。

金城地龍摩呼羅迦被斬。

武威香神乾達婆被斬。

張掖與迦樓羅一起死去的，是舞神緊那羅。

佛國很久沒有遭遇這樣的重創了。

雖說八部眾每一部都不止一個，但修煉艱難，派出守關的都是一部中的佼佼者。

如今接連戰死，甚至有兩部聯手依然戰敗。

那對手必然十分強悍。

這讓多聞不得不開始想，也許猴行者已經到了。

“來得好快……”

就在此時，突然有雷聲從東南方向傳來。

天空一片晴朗，萬里無云，這一聲霹靂十分可疑。

多聞卻一點都不意外。

他甚至都不回頭，只是側身抬起左手。

然后抓住一道血紅色閃電。

雷聲在多聞身邊停止，因為那就是這血紅閃電急速刺破空氣帶來的轟鳴。

而紅色閃電的本體，則是一柄四方匕首一樣的金剛杵。

渾身血紅，頂上裝飾著一個骷髏頭。

多聞將金剛杵放在面前，然后那骷髏頭突然張嘴發出聲音。

“守住玉門關。”

“迦樓羅之死，必是猴行者出手。”

這是持國的聲音。

多聞表情不變，卻在心里點頭。

沒錯，只有可能是猴行者。

佛國不是沒有可以擊潰迦樓羅緊那羅聯手的高手，但那高手絕不可能出手。

多聞鎮守天山，山上道門強者沒有下山。

高昌也是回紇入侵的必經之路，這里同樣沒有行蹤。

只有猴行者。

既然如此，那多聞確實該去封鎖玉門關。

只有他出手，才能留下猴行者。

然后持國趕到，兩位天王一起出手。

對抗一位手持佛國的高手，這是必需。

甚至可能需要動用四方秘術。

多聞緩緩伸展雙臂。

他已經很久沒有碰上值得一戰的對手了。

須彌山萬年屹立，安穩沉寂。

也許三藏玄奘的佛國，能帶來改變。

……

十幾天后，酒泉城外。

晴天的午后，陽光帶來一絲暖意。

趙游一行人蹲在一片湖泊邊緣，身后就是黃沙遍野。

這里距離酒泉城已經不遠，但他們沒有馬上進城。

李玄機，齊小五，還有凈琉璃一起從湖中取水，然后圍在那個青色陶瓷杯子旁邊，低頭細看。

他們認真得像是繡花一樣。

其他人也圍在旁邊，小心看著他們，大氣都不敢出。

片刻之后，凈琉璃猶豫著開口：“沒有法術的痕跡……”

然后是李玄機，她右手捏著劍指，指著杯中水，左手掐掐算算。

好半天之后，還是搖頭。

“應該沒有兇險。”

盡管如此，李玄機還是沒有什么信心，轉身看著旁邊的齊小五。

齊小五倒是干脆，他拿起杯子，把杯中水一飲而盡。

片刻之后，一點頭：“沒事，挺干凈的。”

這下旁邊所有人終于松了口氣。

大概只有趙游沒有徹底放下心，他看了身邊的虞瓊一眼，但什么都沒說。

老駱趕著伙計們把所有水囊裝滿。

一邊催促，他一邊嘆氣：“這一段路不好走了。”

他們現在有干凈的水可以用，過了酒泉，就說不定了。

水蛇納迦不像迦樓羅緊那羅乾達婆，人丁興旺，和阿修羅一起，是數量最多的八部眾，據說迦樓羅一天就要吃掉五百多條。

雖然并沒有真的那么多，但三五條納迦，隱藏起來，就足以制造很大的麻煩。

此時，趙游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沙漠中泉眼并不連通吧？水蛇納迦是怎么行走的？”

凈琉璃開口解釋：“納迦可以暫時飛行。”

這也是為什么，有很多居心叵測的人，非要把納迦這樣有毒的水蛇稱為“龍”的原因。

趙游一臉無奈，現在看來，面前的麻煩是無論如何都躲不掉了。

商隊終于裝好水囊之后，他們開始進城。

韓道成一邊走一邊感慨：“傳說酒泉是當初霍去病將美酒倒在泉水中，與將士痛飲，從此泉中水如酒……”

“現在……”

現在毒蛇卻要將泉水全部污染，佛國對中原名將霍去病自然毫不在意。